醫(yī)院的頂樓天臺積了一層薄雪，在月光下泛著幽藍(lán)的微光。瞳夕月推開銹蝕的鐵門，寒風(fēng)立刻灌入她的領(lǐng)口。遠(yuǎn)處，楠溪的身影倚在欄桿邊，黑色病號服被風(fēng)吹得緊貼在身上，勾勒出嶙峋的輪廓。

　　"你瘋了？傷口會感染的！"她沖過去，雪粒在腳下咯吱作響。

　　楠溪沒有回頭，只是抬起手指向夜空："下雪了。"

　　的確，雪花又開始飄落，比之前更密。瞳夕月這才注意到他右手的繃帶已經(jīng)被血浸透，在雪地上留下暗紅的痕跡。

　　"王立他們在全院搜查，你必須回去..."她伸手拉他，卻被他冰涼的體溫嚇了一跳。

　　"來不及了。"楠溪終于轉(zhuǎn)過身，臉色慘白得近乎透明，"他們已經(jīng)開始銷毀證據(jù)。明天日出前，所有關(guān)于'冬逝'計劃的記錄都會消失。"

　　他的聲音很輕，卻比寒風(fēng)更刺骨。瞳夕月突然注意到他左手握著一個銀色的小瓶子，上面沒有任何標(biāo)簽。

　　"這是什么？"她伸手去奪。

　　楠溪敏捷地后退一步，后背抵上欄桿："緩沖劑。能讓我...多撐幾天。"他苦笑著擰開瓶蓋，里面的液體在月光下呈現(xiàn)出詭異的藍(lán)色。

　　瞳夕月突然明白了什么，胃部一陣絞痛："這是毒藥對不對？你想自殺？"

　　雪花落在楠溪的睫毛上，久久不化："我已經(jīng)比預(yù)期多活了七年。實驗體的平均壽命是十八歲...我賺到了。"

　　"不！"瞳夕月?lián)渖先ゴ蚍似孔?，藍(lán)色液體灑在雪地上，立刻腐蝕出一個小坑，冒出刺鼻的白煙。她的眼淚終于決堤："十五年前你答應(yīng)過我...要活到春天看櫻花..."

　　楠溪的身體晃了晃，突然向前栽倒。瞳夕月勉強(qiáng)接住他，兩人一起跪在雪地里。他的呼吸越來越弱，體溫低得嚇人。

　　"聽我說..."楠溪艱難地抬起手，拭去她臉上的淚水，"記憶卡里的資料...不夠。林教授的私人電腦...有完整名單...那些孩子..."

　　他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瞳夕月不得不把耳朵貼近他的嘴唇才能聽清。

　　"為什么是我？"她哽咽著問。

　　楠溪的嘴角微微上揚："因為...那年冬天...只有你的手...是暖的..."

　　話音未落，他的身體突然劇烈抽搐起來，嘴角溢出淡粉色的泡沫。瞳夕月手忙腳亂地檢查他的瞳孔——已經(jīng)開始擴(kuò)散。

　　"堅持住！我?guī)慊厝ィ?她試圖扶起他，但楠溪的重量遠(yuǎn)超她的想象。

　　就在這時，天臺的門被猛地撞開。王立帶著三個保安沖了進(jìn)來，手電筒的光柱刺破雪幕。

　　"在那里！抓住他們！"

　　瞳夕月本能地護(hù)住楠溪，卻被粗暴地拉開。她看到王立蹲下身檢查楠溪的狀況，然后露出一個猙獰的笑容："正好，省得我們動手了。"

　　"救他?。∷麜赖?！"瞳夕月掙扎著喊道。

　　王立站起身，拍了拍手："按規(guī)定，不明身份患者死亡后直接送太平間。不需要通知家屬...反正他也沒有。"他轉(zhuǎn)向保安，"把這位醫(yī)生請到我的辦公室去。"

　　兩個保安架起瞳夕月，她最后看到的畫面是楠溪被像貨物一樣抬起來，銀灰色的頭發(fā)垂落，在雪地上拖出一道痕跡。

　　在被拖下樓梯前，她悄悄松開了手——那枚雪花吊墜無聲地落入雪堆中，很快被新雪覆蓋。

　　走廊的燈光慘白刺眼。王立走在前面，哼著不成調(diào)的小曲。瞳夕月的大腦飛速運轉(zhuǎn)，突然注意到墻上貼著的消防疏散圖——林教授的辦公室就在下一層。

　　當(dāng)電梯門打開時，她用盡全力踩了身后保安的腳，趁對方吃痛的瞬間掙脫出來，沖向安全通道。

　　"攔住她！"王立的咆哮在走廊回蕩。

　　瞳夕月跌跌撞撞地跑下樓梯，肺部火辣辣地疼。林教授的門牌在眼前晃動，她擰動把手——鎖著的。

　　"你以為能跑到哪去？"王立的聲音從樓梯間傳來，伴隨著沉重的腳步聲。

　　瞳夕月絕望地環(huán)顧四周，目光落在走廊盡頭的窗戶上。窗外的消防梯銹跡斑斑，在風(fēng)雪中搖搖欲墜。

　　沒有時間猶豫了。她掄起走廊上的滅火器，砸碎了林教授辦公室的玻璃門。

　　警報聲瞬間響徹整棟大樓。瞳夕月沖進(jìn)辦公室，直奔那臺銀色筆記本電腦。屏幕亮起，要求輸入密碼。

　　她顫抖著輸入"winterdeath"——錯誤。

　　王立的腳步聲已經(jīng)來到門口。

　　再試一次"frost13"——錯誤。

　　"小賤人，你完了！"王立踹開殘破的玻璃門。

　　瞳夕月閉上眼睛，最后一次輸入"snow2000"——系統(tǒng)解鎖的提示音宛如天籟。

　　她迅速**記憶卡，開始拷貝文件。進(jìn)度條緩慢移動：10%...30%...

　　王立的手鉗住她的肩膀："游戲結(jié)束。"

　　就在這時，辦公室的門再次被撞開。一個意想不到的身影出現(xiàn)在門口——林教授，手里舉著一把手術(shù)刀，刀尖滴著血。

　　"放開她，王立。"他的聲音異常平靜，"游戲才剛開始。"

　　王立的表情從憤怒變成驚恐："林教授？你不是在..."

　　"在銷毀證據(jù)？"林教授推了推金絲眼鏡，"可惜啊，我改主意了。"

　　瞳夕月趁機(jī)掙脫，看到電腦屏幕上顯示"傳輸完成"。她拔出記憶卡，緊握在手心。

　　窗外，雪下得更大了。今年的第一場雪，也許會成為某些人生命中最后一場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