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敘在圖書館摔了鋼筆。墨水滴在《復調音樂發(fā)展史》的扉頁上，正好弄臟巴赫的肖像。

"需要幫忙嗎？"有人遞來紙巾。

程敘抬頭，看見學生會長顧昭溫和的笑臉。對方袖口別著和他同款的鉑金袖扣，身上飄來克雷德銀色山泉的香水味。

"謝謝。"程敘接過紙巾，"我在找二十世紀先鋒派音樂的解構論文。"

"真巧，我這里有份未公開的施托克豪森手稿復刻本。"顧昭自然地在他身邊坐下，"聽說你在做跨風格融合？需要的話......"

程敘聞到他身上過重的香水味，突然懷念起地下室混雜著煙草和松香的空氣。周野此刻大概又在哪個酒吧演出，他的吉他會擦過不同人的酒杯，在醉意朦朧的視線里掀起風暴。

"程敘？"

"抱歉，我突然想起有約。"程敘匆忙起身，顧昭的手懸在半空。

他幾乎是跑著來到琴房。月光還在老位置流淌，斯坦威安靜得像具棺槨。程敘掀開琴蓋，發(fā)現(xiàn)有人用口紅在中央C鍵上畫了顆愛心。

一定是周野。

程敘用酒精棉片用力擦拭，卻擦不掉腦海里那雙琥珀色的眼睛。他鬼使神差地按下那個琴鍵，想起周野躺在這上面時脊椎的弧度，像一張被拉滿的弓。

手機突然震動，周野發(fā)來一段視頻。點開的瞬間，程敘的耳尖燒了起來——畫面里是自己下午彈琴的背影，白襯衫被汗水浸透，隱約透出肩胛骨的輪廓。配文是：程老師價值百萬的背部肌肉解剖課。

他正要回復，新的消息跳出來：

「明天帶你去個好地方」

「穿便服 別像個銀行經理」

程敘的手指懸在鍵盤上。墻上的貝多芬畫像仿佛在搖頭嘆息，他卻按下兩個字：

「幾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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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的另一頭，周野正在當鋪前數(shù)錢。霓虹燈把他的影子扯成細長的鬼魅。吉他盒空蕩蕩地躺在腳邊，里面少了他最珍貴的1959年Gibson復刻版。

"夠嗎？"當鋪老板從鐵柵欄后問。

周野吐掉嘴里的血沫——剛才被醉漢撞到的傷口還在滲血。他數(shù)了三遍鈔票，咧嘴笑了："夠買十二瓶好酒。"

老板看他的眼神像看一具尸體。周野吹著口哨走向便利店，給妹妹買了最貴的草莓牛奶。剩下的錢剛好夠買程敘喜歡的德國鋼筆，上周他見對方在琴房摔壞了筆尖。

夜色濃稠如瀝青。周野靠在巷子墻頭點燃香煙，火星明滅間，他哼起新寫的旋律：

「西裝先生的眼睛會下雨

澆熄了煙頭 淋濕了樂句

我要偷走他最后一顆紐扣

去換半克月光 三錢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