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濕的出租屋內(nèi),周詩雨捏著毛巾一角,輕輕地按在名片上。那燙金的“星耀娛樂”四個字,在霓虹燈的光影里,被投射到天花板上。隨著窗外廣告牌閃爍,這四個字忽明忽暗。窗戶被塑料布封住,卻還是漏進了一縷紅光,精準(zhǔn)地映在她的手背上,看著就像一道新鮮的傷口。
“這丫頭在家嗎?”門外傳來文化站長的聲音,他的皮鞋跟磕在水泥臺階上,發(fā)出“篤”的悶響。周詩雨趕忙把名片塞進樂譜本,那泛黃的紙頁上還殘留著被雨水暈開的藍(lán)色油墨痕跡。
門被打開的瞬間,帶起一陣風(fēng),站長手里拿著的紅頭文件“嘩啦”作響。他站在門口沒動,目光掃過晾滿衣服的塑料繩,最后定在被搪瓷杯壓著的藥盒上?!翱h里文藝匯演下個月招人,”他晃了晃蓋著公章的信封,“你媽當(dāng)年在劇團那事兒……”
電話亭的玻璃裂痕被膠帶胡亂粘著,周詩雨投了幣,才接通縣醫(yī)院的線路。電流雜音中,母親突然爆發(fā)的聲音像砂紙擦過鼓膜。“那陳什么不是也說要帶你去省城?”喘息的間隙,母親的聲音突然尖銳起來,“二十年前縣劇團來招人,說得好吃好住,結(jié)果……”
文化站站長把推薦信拍在桌上時,搪瓷杯里的水被震了出來。他的手指點著信封上燙著的縣文化局徽章,“多少人擠破頭要這個名額?!贝巴獾哪藓鐭敉蝗粨Q成綠色,照得他半邊臉發(fā)青。周詩雨去扶倒下的藥盒,藏在下面的名片滑了出來,燙金字在綠光里泛著詭異的色澤?!斑@是什么?”站長的手指懸在名片上方。樓道里傳來小孩跑過的腳步聲,震得天花板落下幾粒石灰。
凌晨三點二十分,浴室鏡面蒙著厚厚的水霧。周詩雨的手指無意識地在鏡子上劃出一道線,露出自己蒼白的半張臉。水管突然嗡鳴,水滴在銹蝕的鐵管里敲出奇特的節(jié)奏。她張開嘴,聲音還沒出來,鏡面突然劇烈震顫,積聚的水珠簌簌滾落。
“茶芽尖碰著露長……”
歌聲撞在瓷磚墻上反彈回來,比白天舞臺上清亮十倍。斷裂的帆布包帶垂在洗手池邊緣,露出平安符一角褪色的紅布——那是母親用劇團時期的戲服料子縫的。鏡中的女孩劉海黏在額頭上,和暴雨那晚一模一樣,只是眼睛里有東西在燃燒。
文化站站長臨走時把推薦信往門縫里塞了半截。夜風(fēng)吹起單薄的信封,公章的紅印正好蓋在“星耀娛樂”的燙金上。周詩雨把晾干的名片小心放進帆布包夾層,斷裂的背帶突然徹底斷開,平安符掉在地上發(fā)出輕微的“啪”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