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蟬鳴在香樟樹枝頭漸漸嘶啞,黑板右上角的月考倒計時牌翻到第七天時,沈竹心的鉛筆芯第三次在解析幾何題上折斷。橡皮屑簌簌落在鋪著卡通貓桌布的課桌上,她盯著草稿紙上畫廢的第十七個輔助線,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這道題不是這么解。"帶著雪松氣息的聲音突然從頭頂落下。陸今安單手撐住她的課桌,校服袖口滑到手肘,露出那截刻著"平安"二字的銀色手鏈。他另一只手抽走她的草稿紙,鋼筆尖在坐標系上劃出流暢的拋物線,"你總盯著局部,就像用放大鏡看星空。"
沈竹心的耳垂瞬間發(fā)燙:"那該怎么辦?"話音未落,陸今安已經(jīng)翻開她的錯題本,扉頁貼著的草莓貼紙被他的指尖壓住。他修長的手指劃過滿頁紅叉,在《三角函數(shù)》章節(jié)重重敲了三下:"基礎公式錯七次,應用題審題偏差四次..."他忽然抬頭,目光穿過教室后墻懸掛的"天道酬勤"標語,直直撞進她慌亂的瞳孔,"敢不敢和我打個賭?"
教室后排突然傳來桌椅碰撞聲。季甜甜舉著沾滿粉筆灰的黑板擦,追著江子昂繞著講臺跑圈。江子昂的銀色鎖骨鏈在敞開的校服領口晃蕩,他高舉著手機,屏幕上赫然是被P成皮卡丘的季甜甜照片:"美術課代表,你畫的黑板報雷電圖,真的不會引發(fā)全校跳閘嗎?"
"江子昂!"季甜甜氣得跺腳,珍珠發(fā)卡險些從高馬尾上掉落,"等我抓到你,一定把你的速寫本畫滿章魚!"她追逐的身影掠過沈竹心的課桌,帶起一陣風,將陸今安剛寫好的解題步驟吹得嘩嘩作響。
陸今安彎腰按住紙張,溫熱的呼吸掃過沈竹心的發(fā)頂:"月考數(shù)學,你每進步十分,我就答應你一個要求。"他的鋼筆在草稿紙角落畫了個舉著加油牌的小貓,尾巴卷著歪歪扭扭的愛心,"但如果沒進步..."他故意拖長尾音,在沈竹心驟然繃緊的神經(jīng)里,輕聲補上,"就請我吃草莓蛋糕。"
考試當天的陽光格外刺眼。沈竹心坐在考場第三排,盯著試卷上的立體幾何題,手心的汗洇濕了卷面。當她第無數(shù)次咬著筆桿發(fā)呆時,斜前方傳來輕輕的紙團滾動聲。陸今安背對著監(jiān)考老師,用橡皮將折成小飛機的紙條彈到她腳邊。展開泛黃的草稿紙,熟悉的字跡躍入眼簾:最后兩道大題解法在課本137頁例題,檢查答題卡填涂順序。
發(fā)榜那天清晨,校園公告欄前擠滿了人。沈竹心攥著衣角在人群外徘徊,直到季甜甜尖叫著沖過來,發(fā)間的珍珠發(fā)卡險些飛出去:"沈竹心!你快看!"紅榜第三排,她的名字旁赫然寫著112分,而陸今安的135分下面,用紅筆圈著三道基礎題的錯誤。
"說好的穩(wěn)拿140+呢?"江子昂勾著陸今安的脖子,指著試卷上故意算錯的二元一次方程,"這道題我小學三年級都會!"陸今安笑著掙脫他的手,目光卻始終追隨著人群中低頭不語的沈竹心。晨光穿過他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陰影,藏住眼底的溫柔。
當晚的晚自習,沈竹心在課桌里發(fā)現(xiàn)一盒草莓蛋糕。包裝紙上用鋼筆寫著:"愿賭服輸,說吧,第一個愿望。"她的手指撫過工整的字跡,忽然想起月考時,陸今安故意把橡皮滾到她腳邊,趁撿橡皮時偷偷將寫滿公式的紙條塞進她掌心的溫度。
周五傍晚,兩人又來到籃球架下的梧桐樹根旁。潮濕的泥土里,新的愿望瓶靜靜躺著。沈竹心的紙條上寫著"下次靠真本事贏你",而陸今安那張被雨水暈染的紙條,隱約能辨認出"想和你去看更大的世界"。遠處的天臺上,傳來季甜甜和江子昂的爭吵聲——這次,是江子昂的速寫本里,突然多了一幅戴著皇冠的卡通女孩畫像。
夜風掠過操場,帶著初秋的涼意。沈竹心抱著膝蓋坐在樹根上,看著陸今安用樹枝在地上畫星星。他的影子被路燈拉得很長,悄悄覆住她的影子。"其實..."陸今安突然開口,筆尖在地上頓出個小坑,"那些錯題,我故意做錯的。"
沈竹心猛地轉(zhuǎn)頭,撞上他難得認真的眼神。月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在他臉上,睫毛在眼下投出細碎的陰影:"我怕你太著急,想讓你知道..."他的聲音漸漸低下去,"慢慢來也沒關系。"
遠處教學樓的燈光次第亮起,照亮兩人泛紅的耳尖。沈竹心低頭摳著校服衣角,聽見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聲。而此刻,天臺傳來季甜甜的尖叫,混著江子昂慌亂的解釋:"我真的不是故意畫你睡著流口水的樣子!"
梧桐樹下,兩個影子在月光里越靠越近,像極了沈竹心日記本里,那行被反復涂抹又重新寫下的字跡:原來心動,是藏不住的,就像春天的草,總會從凍土下鉆出來,迎著光,瘋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