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布和何塞同時看向他。

"三起案件，三種完全不同的手法，一個比一個精妙。"羅納德的聲音很輕。

"這些案件不是巧合。三名死者。"奈布的聲音有些沙啞，"一個是放高利貸逼死十幾個家庭的銀行家，一個是販賣劣質(zhì)藥品導(dǎo)致孤兒院集體中毒的藥廠老板，最后這個——"他指向電梯井的照片，"是專門誘騙女工去殖民地賣淫的人力中介。"

羅納德的紅瞳微微收縮："聽起來倫敦少了三個禍害。"

"問題在于，"何塞嘆氣，"每個案子都有自首的兇手——被銀行家逼得家破人亡的老裁縫，藥廠里被截肢的工人，還有個人力中介騙去妓院的洗衣女工。"

奈布吐出個煙圈："但他們根本不可能完成那些精妙的謀殺。老裁縫連字都不識幾個，工人沒有機械知識，洗衣女工更不可能布置出九樓那個完美復(fù)制的房間。"

羅納德突然拿起木偶案的照片，指尖輕輕描摹人偶的輪廓："這些手法...太優(yōu)雅了。不像是單純的殺人。"

"更詭異的是，"奈布從公文包里取出三封信，"每個自首者都提到，案發(fā)前三周收到過匿名信，里面詳細描述了復(fù)仇計劃——但他們堅稱是自己想出的主意。"

"羅納德，你要小心，這給時間點太巧了，我們懷疑...”何塞揉了揉額角，“有人在操控這一切。這些自首者，都是可憐蟲，是擋箭牌。他們背后站著同一個人——一個精通物理、化學、機械、建筑、心理學的犯罪藝術(shù)家！一個…‘顧問’。”

"這些信息，與其說是他們招供的，不如說是有人故意‘喂’給他們，再借他們之口透露給警方的！他在炫耀！在向我們展示他的杰作！他在享受這場貓鼠游戲！”

奈布狠狠吸了一口煙斗，煙霧繚繞中，他的藍眼睛銳利如刀：“他在引導(dǎo)我們?；蛘哒f…他在引導(dǎo)你，羅納德?！彼赶蚍治霭迳狭_納德推導(dǎo)案件時寫下的密密麻麻的公式和草圖，“他欣賞你的才華，羅納德。他可能…視你為同類，或者…他想要你成為同類?！?/p>

羅納德的心猛地一沉。奈布的話像冰錐刺破了他不愿深想的猜測。那些精巧的犯罪構(gòu)想，在破解的瞬間，他確實感受到了一種近乎病態(tài)的、對智慧之美的贊嘆。

"羅納德，"奈布突然開口，"你在想什么？"

羅納德轉(zhuǎn)過身，雨水在他身后形成模糊的光暈："我在想...正義究竟是什么。"他的聲音很輕，卻字字清晰，"法律會為權(quán)勢放行，愛可以招致背叛，真正的受害者可能終身無法復(fù)仇...而我們，我們究竟在捍衛(wèi)什么？"

房間一時寂靜，只有壁爐里木柴燃燒的噼啪聲。

何塞緩緩放下茶杯："你是在質(zhì)疑我們做的一切？"

"不。"羅納德?lián)u頭，鉑金色的發(fā)絲隨著動作微微晃動，"我只是在思考...當年我為什么參軍。"

奈布挑眉："因為你覺得英國是正義的一方？"

"是的。"羅納德苦笑，"多么天真的想法。戰(zhàn)場上我看到的只有死亡和痛苦——戰(zhàn)場上那些死去的德國士兵——他們也曾是別人的兒子、丈夫、父親。他們和英國士兵一樣，會在戰(zhàn)壕里寫信回家，會在圣誕節(jié)唱起同樣的歌謠。"他走到酒柜前，給自己倒了杯威士忌，"我愛國，但我愛的不是旗幟，不是帝國，不是王冠上的寶石，而是這片土地上活生生的人，是那些在戰(zhàn)火中失去一切的無辜者...而不是某些人用來滿足欲望的借口。舞臺上的戲劇總是善惡分明，可現(xiàn)實卻是一片混沌的灰色。"

馬里奧突然站起來，走到主人腳邊輕輕蹭了蹭。羅納德彎腰撫摸它的耳朵，聲音變得柔和："就像理查德案中那些被他傷害的孩子...如果不是我們介入，他們永遠得不到正義。"

奈布掐滅煙斗："所以你認為這些'完美犯罪'的幕后主使是在...替天行道？"

羅納德抬頭，紅瞳中閃過一絲銳光："我只是說，如果真有這樣一個人，他一定對司法系統(tǒng)失望透頂。"他啜飲一口威士忌，"而且...他似乎在刻意引導(dǎo)警方發(fā)現(xiàn)真相，就像在下一盤棋。"

何塞的警徽在火光中閃爍："無論如何，殺人就是殺人。如果每個人都自詡審判者，社會將陷入混亂。"

羅納德沒有反駁，只是靜靜注視著杯中的琥珀色液體。雨聲填補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