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fēng)卷著雪粒呼嘯而過，天地間一片蒼茫。

謝長離拖著那把斷了一半的劍，在雪地里留下一道蜿蜒的痕跡。他的腳步很慢，不是因?yàn)槠v，而是因?yàn)槊恳徊蕉荚谌淌芙?jīng)脈里殘存的劍氣撕扯——那是被宗門長老親手廢去修為時留下的傷，像一把鈍刀，日日夜夜刮著他的骨頭。

三日前，他還能一劍劈開云霞宗的護(hù)山大陣，如今卻連握緊劍柄都費(fèi)力。

“呵……這就是所謂的正道?！彼托σ宦暎曇羯硢?，像是許久未曾開口。

忽然，風(fēng)里傳來一縷琴音。

那琴聲極輕，幾乎被風(fēng)雪淹沒，卻偏偏能穿透耳膜，直抵心神。謝長離腳步一頓，抬眼望去——前方不遠(yuǎn)處的枯樹下，坐著一個人。

那人一襲灰白舊袍，膝上橫著一把焦尾琴，指尖隨意撥弄，琴音斷斷續(xù)續(xù)，像是漫不經(jīng)心，又像是故意彈錯。他的頭發(fā)半散著，被風(fēng)吹得凌亂，遮住了大半張臉，只露出一截蒼白的下頜。

謝長離沒有停下，徑直從他身旁走過。

琴聲卻停了。

“這位兄臺，殺氣太重，擾了我的曲子?！蹦侨藨醒笱蟮亻_口，嗓音低啞，帶著點(diǎn)戲謔。

謝長離側(cè)眸，冷冷掃他一眼：“雪原曠野，各走各路，何來干擾？”

那人終于抬起頭，露出一雙狹長帶笑的眼睛：“你的劍在哭，吵到我的耳朵了?！?

謝長離握劍的手微微一緊。

那人卻像是沒察覺他的殺意，自顧自地?fù)芰讼虑傧遥l(fā)出一聲刺耳的錚鳴：“劍斷人未亡，道毀心未死——有意思?！?

風(fēng)雪驟急。

謝長離的斷劍已抵在那人喉間，再進(jìn)一寸便能見血。

那人卻不躲，反而笑了：“我叫聞余，你呢？”

“……”謝長離沉默一瞬，收劍轉(zhuǎn)身。

“謝長離。”

風(fēng)雪吞沒了他的聲音，但聞余聽見了。

他望著那道孤絕的背影，輕笑著抱起琴，慢悠悠跟了上去。

“巧了，我也無處可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