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把最后一件白大褂塞進紙箱時，手指還在抖。

診所玻璃門讓暴雨砸得噼里啪啦響，像極了三天前，她爸從仁心集團頂樓跳下來時，腦漿濺在水泥地上的聲音。

“晚丫頭，真不干了？”看門的老趙頭蹲在臺階上嘬煙，火星子明明滅滅。

“要我說，陳峰那小子夠狠啊……你爸剛死就吞了診所，也不怕遭報應(yīng)？”

林晚沒吭聲。

什么是報應(yīng)？

這世道從來是殺人放火金腰帶。

就像陳峰，十年前的陳峰還是縮在棚戶區(qū)啃冷饅頭的窮學(xué)生。

現(xiàn)在呢？人家西裝上一?？圩佣級蛸I她這條命的。

紙箱突然被人踹翻，白大褂“嘩啦”散進泥水里。

“林大夫好大的架子??！”穿黑西裝的寸頭男嗤笑，蹭亮的皮鞋碾上她的手背，“我們陳總請了三回都不去，非得綁著才聽話是嗎？”

林晚盯著他領(lǐng)口的蛇形銀扣——仁心集團的標(biāo)志。她突然笑了：“行啊，現(xiàn)在就走?！?

邁巴赫后座堆著幾本《中醫(yī)藥典》，書頁邊角已經(jīng)全磨毛了。

林晚心臟猛地一抽，這是她十八歲時送陳峰的生日禮物。

“舍得來了？”

陳峰的聲音比當(dāng)年更啞，像是有人拿砂紙磨過他喉嚨。林晚抬頭就撞見他轉(zhuǎn)佛珠的手。冷白，修長，虎口有一道疤蜿蜒到袖口里。

那是她咬的！

十五歲火災(zāi)那天，他背著她從火場爬出來，她神志不清一口咬穿他皮肉。血滴進她眼里，燙得人發(fā)暈。

“診所抵債可不夠！”陳峰突然掐住她下巴，手上的佛珠硌得她生疼。

“聽說你針灸厲害？巧了，我頭疼半個月，林大夫給扎兩針？”

他扯開襯衫扣子往真皮座椅上一仰，胸口的刀疤猙獰。林晚捏著銀針的手直顫，針尖懸在他心口：“陳峰，我爸到底是怎么死的？”

“跳樓啊?！彼Φ脩醒笱螅氨O(jiān)控拍得清清楚楚，要不我給你在辦公室循環(huán)播放？”

銀針猛地刺進半寸，血珠滲了出來。陳峰連眉毛都沒動，反而攥住她手腕往懷里拽：“這就受不了？當(dāng)年你們林家吞了我家藥廠，我媽喝農(nóng)藥的時候……”他指尖劃過她脖子，“我可沒哭?！?

車猛地剎住，林晚踉蹌著撲在他身上。陳峰突然掐住她后頸，氣息噴在她耳后：“要不換個法子抵債吧，比如……”他咬住她耳垂，“每天晚上來我床上扎針？”

林晚抄起那本《中醫(yī)藥典》砸過去，陳峰偏頭躲開，書“砰”地撞上車窗。泛黃的紙頁里突然飄出張照片。

那是十五歲的她和他蹲在中藥房門口，手里捧著碗黑漆漆的避暑湯。

陳峰眼神突然變了。

“停車。”他扯開領(lǐng)帶把林晚反綁，拽出車門就往雨里推，“滾回去想清楚，明天早上九點，我要在辦公桌上看見你?！?

林晚摔倒在泥水里，看著邁巴赫碾過那張照片。車尾燈消失前，她聽見陳峰吼司機：“誰他媽讓你洗車的！那些書……”

雨更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