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丹吉林沙漠的月光像液態(tài)水銀,在移動沙丘上澆鑄出青銅色波紋。解雨臣握緊方向盤,指節(jié)因過度用力泛起青白。副駕上的黑眼鏡被七道登山繩捆在座椅,那人脊椎凸起的菌絲穿透車頂棚,在夜空中扭結成北斗七星的形狀。每顆"星斗"末端都垂著熒光孢子,如同倒懸的青銅鈴鐺。
"第三胸椎骨位移兩厘米。"解雨臣瞥了眼后視鏡,紅外夜視儀顯示黑眼鏡體內(nèi)有三十七個高溫光點正在游走。車載電腦突然黑屏,儀表盤指針逆時針瘋轉(zhuǎn),GPS定位顯示他們正駛向1972年羅布泊核爆試驗場的坐標——那個早已被黃沙掩埋的死亡禁區(qū)。
黑眼鏡腕間的銀鏈突然繃直,菌絲如同活體數(shù)據(jù)線鉆入USB接口。中控屏炸開雪花噪點,逐漸顯露出三維星圖——正是他背后菌絲構成的活體紋路。解雨臣注意到星圖邊緣閃爍著熟悉的金文,那是戰(zhàn)國帛書上缺失的"熒惑守心"卦象。
"右轉(zhuǎn)三十度。"黑眼鏡的聲音裹挾著電子干擾般的雜音,菌絲在方向盤烙下焦痕,"四百米深沙層之下,青銅城的心跳頻率正在加快。"越野車突然自主轉(zhuǎn)向,輪胎在流沙上劃出青銅器雷紋般的軌跡。解雨臣摸到懷里的蛇眉銅魚,魚鱗狀的凸起正在發(fā)燙,仿佛在與某種古老頻率共振。
流沙陷落的瞬間,黑眼鏡的菌絲暴長成青銅色巨繭。解雨臣在失重中摸到那人突變的脊椎,指尖傳來摩爾斯電碼的震動:【別睜眼】。菌絲繭內(nèi)部回蕩著青銅編鐘的聲響,每聲鐘鳴都讓解雨臣腕間的量子糾纏灼痕加深一分。
當繭殼碎裂時,他們站在青銅巨樹的枝椏上。下方城池正在月光中蠕動生長,飛檐斗拱像珊瑚蟲觸須般舒展,瓦當上的饕餮紋瞳孔開合。解雨臣用匕首刮下青銅磚表面的黏液,顯微鏡顯示那是正在進行減數(shù)分裂的金屬細胞,每個分裂體都攜帶西王母族徽的基因編碼。
"這些青銅細胞在吞噬沙粒中的二氧化硅。"解雨臣將光譜分析儀對準城墻,顯示屏上的元素比例每三秒刷新一次,"它們把沙漠當成培養(yǎng)皿,用核爆殘留輻射作為能量源。"
黑眼鏡的墨鏡裂開蛛網(wǎng)狀紋路,露出完全青銅化的左眼:"它在讀取我的記憶..."菌絲突然刺入解雨臣太陽穴,劇痛中他看見走馬燈般的畫面——二十年前長沙鏢子嶺,少年黑眼鏡被菌絲纏繞著拖入青銅門;十年前四姑娘山,自己親手將透骨釘打入他肩胛;三天前上海天文館,那些在培養(yǎng)皿里跳量子之舞的孢子...
青銅城中心祭壇升起時,二十八根青銅柱表面浮現(xiàn)出血肉紋理。解雨臣被無形力量拖至祭壇中央,腕間傷口涌出的血在青銅地磚上形成河圖洛書。黑眼鏡在臺階下劇烈抽搐,菌絲正將他右臂改造成青銅弩機,左眼重瞳里旋轉(zhuǎn)著二十八星宿的投影。
"用...銅魚..."黑眼鏡扯斷正在金屬化的右臂,斷裂處噴出的不是血液而是量子態(tài)的青銅微粒。解雨臣將蛇眉銅魚刺入祭壇中心的璇璣玉衡圖,雙生鈴鐺同時搖響。青銅城發(fā)出痛苦的嗡鳴,建筑群如破碎的萬花筒般坍縮,在虛空中折射出無數(shù)平行時空——
他們看見在某個時空線里,黑眼鏡被青銅枝椏釘死在昆侖神木上,菌絲開出血色蓮花;在另一維度,解雨臣將鬼璽按進那人重瞳,青銅細胞如淚滴般墜落;當所有可能性收束為現(xiàn)實時,祭壇下升起的青銅棺槨內(nèi),西王母尸身的菌絲正與她掌心的墨鏡導線相連。
棺槨開啟的剎那,黑眼鏡的菌絲突然纏住解雨臣脖頸:"快...殺..."他的聲帶已被青銅細胞同化,發(fā)出齒輪卡澀般的聲響。解雨臣摸到棺內(nèi)西王母手中的墨鏡,鏡腿內(nèi)側刻著細如發(fā)絲的銘文——"1984.03.17,齊羽"。
當他把墨鏡戴上的瞬間,青銅城的時間流速開始錯亂。菌絲以每秒三十幀的速度回溯生長,黑眼鏡破碎的身體在時空中閃回重組。解雨臣透過墨鏡看到量子云般的青銅微粒,它們正沿著西王母設定的程序,將黑眼鏡改造成永生容器。
"你才是真正的鑰匙..."解雨臣突然明白過來,用青銅鈴鐺擊碎祭壇上的渾天儀。二十八星宿方位逆轉(zhuǎn),青銅城發(fā)出嬰兒啼哭般的尖嘯。黑眼鏡殘存的右手突然貫穿自己胸膛,扯出那顆跳動著青銅脈絡的心臟:"趁現(xiàn)在...燒了它..."
防風打火機的火苗觸碰到心臟的瞬間,整座青銅城開始逆熵生長。解雨臣抱著迅速碳化的軀體,看見沙海之下升起無數(shù)青銅枝椏,它們在空中編織成巨大的克萊因瓶結構。懷中的黑眼鏡正在褪去青銅色,菌絲縮回脊椎時帶出大段閃回記憶——那是西王母在隕玉中編寫的程序,等待著被量子糾纏喚醒的宿主。
當?shù)谝豢|陽光刺破沙暴時,解雨臣在廢墟中找到半枚蛇眉銅魚。魚身刻著新生成的星圖,指引向塔克拉瑪干沙漠深處的移動坐標。他轉(zhuǎn)頭看向正在重組的黑眼鏡,那人新生出的左眼里,有銀河般的菌絲在緩緩旋轉(zhu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