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中的雨村在薄霧籠罩下更顯靜謐,竹影搖曳間,越野車的轟鳴聲打破了這份安寧。張起靈推開車門,目光下意識掃過熟悉的青瓦木廊,而身旁的張斂塵則攥著衣角,喉結(jié)不安地滾動——他從未想過,自己竟會以這樣的方式踏入這片承載著無數(shù)人故事的村落。
“喲!可算把人帶回來了!”胖子舉著鍋鏟從廚房沖出來,圍裙上還沾著面粉,“天真!快出來看!”吳邪摘下老花鏡,從堆滿古籍的書桌前起身,望著院門口并肩而立的兩人,嘴角不自覺揚起笑意。他快步上前,重重拍了拍張斂塵的肩膀:“阿塵,歡迎回家?!?/p>
這句“回家”如同一記重錘,敲得張斂塵鼻尖發(fā)酸。他望著吳邪身后那座被藤蔓纏繞的木屋,記憶突然閃回到古潼京的沙漠里,吳邪滿身是沙地將昏迷的他背起,咬牙說“我們一定能活著出去”的模樣。而此刻,眼前的人眼角已爬上細紋,卻仍帶著當年那股執(zhí)拗的溫柔。
安頓好行李已是深夜,張起靈推開張斂塵房間的木門。月光透過窗欞灑在木床上,映出那人輾轉(zhuǎn)反側(cè)的輪廓?!八恢??”他輕聲開口,從懷中掏出個油紙包,“胖子烤的紅薯,還熱著。”張斂塵撐起身子,接過紅薯時指尖相觸,溫度順著皮膚蔓延開來。
接下來的日子,雨村被注入了新的生機。清晨,張起靈依舊會在竹林中練刀,而張斂塵則倚在廊下靜靜觀看,偶爾出聲指點某個招式的破綻;晌午,胖子總以“傷員需要補身子”為由,拉著張斂塵研究新式菜譜,結(jié)果廚房常常被油煙籠罩,吳邪舉著滅火器在一旁哭笑不得;傍晚,四人會坐在溪邊釣魚,吳邪和胖子斗嘴的聲音驚飛蘆葦叢中的白鷺,張起靈與張斂塵則默契地沉默著,任由夕陽將影子拉得很長。
這天午后,暴雨突至。張斂塵站在窗前,望著雨幕中朦朧的山巒,腹部的舊傷又開始隱隱作痛。忽然,一件黑色外套輕輕披在他肩上,張起靈遞來溫熱的姜茶:“去泡個熱水澡,我?guī)湍闵纤??!痹捳Z平淡,卻讓張斂塵呼吸一滯。浴室蒸騰的霧氣中,張起靈的手指帶著藥膏的涼意,小心翼翼地撫過那道早已愈合的疤痕,動作輕柔得像是觸碰一件易碎的珍寶。
“疼嗎?”張起靈低聲問。張斂塵望著氤氳水汽中對方專注的眉眼,忽然想起十年前巴乃的雨夜,刀刃刺入身體時,眼前也是這雙眼睛,只是那時充滿決絕,此刻卻盛滿了心疼?!霸缇筒惶哿??!彼χ鴵u頭,聲音卻有些發(fā)悶。
雨停后的清晨,張斂塵被一陣清脆的鳥鳴喚醒。推開門,院中的竹桌上擺著碗還冒著熱氣的陽春面,旁邊壓著張字條,是張起靈力透紙背的字跡:“去溪邊等你。”沿著青石板路走去,晨霧未散的溪畔,張起靈手持魚竿佇立如松,身旁放著個小竹簍,里面躺著幾尾活蹦亂跳的魚。
“昨晚說想吃魚湯?!睆埰痨`見他走來,將魚竿遞過去,“你來?!睆垟繅m接過魚竿的瞬間,忽然覺得那些橫亙在心底的歲月隔閡,早已在雨村的煙火日常中悄然消融。水面泛起漣漪,釣線被猛地拽動,他下意識用力拉桿,卻因動作太大險些失衡。張起靈眼疾手快地攬住他的腰,兩人的呼吸交織在一起,驚起了不遠處蘆葦叢中一對白鷺,撲棱棱飛向被朝陽染紅的天空。
遠處,胖子的大嗓門穿透晨霧:“我說你們倆!早飯還吃不吃了!再膩歪魚都涼透了!”吳邪的笑聲混著炊煙一同飄來,張斂塵與張起靈對視一眼,相視而笑。這一刻,雨村的山水、煙火、笑聲,都成了最好的歸處——那些錯過的時光,終于在這片世外桃源里,重新長出了溫柔的枝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