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咱們安插在兵部的人傳信來了?!焙谝率虖臒o聲跪呈密函,“北方三鎮(zhèn)的軍糧,摻了三成陳年霉米?!?
酒盞“?!钡乜脑诎笌咨?,張澤禹唇邊笑意驟冷:“難怪今年冬衣采買要換粗棉,原是銀子都填了糧食的窟窿?!彼鋈黄鹕硗崎_雕花木窗,寒風裹著細雪灌進來,卻吹不散眼中陰霾。
朱雀大街對面,張極正走出綢緞莊。玄色官袍被風卷起凌厲的弧度,腰間玉帶扣映著雪光,恍若一柄出鞘的劍。
“備馬?!睆垵捎硗蝗蛔テ鸷么箅?,“去城西粥棚?!?
“可您約了戶部侍郎公子......”
“就說我突發(fā)急病。”張澤禹系領口的銀扣時,目光仍鎖在街對面那道身影上。他看到張極彎腰拾起個凍僵的小乞丐,解下自己的墨狐毛大氅裹住孩子,側(cè)臉在雪色中溫柔得不可思議。
張澤禹扣銀扣的手指頓了頓。
當張極的轎子消失在長街盡頭時,張澤禹的馬車卻朝著相反方向疾馳。車廂內(nèi),他摩挲著那半塊龍紋玉佩,父親臨終前的叮囑在耳畔回響:“北疆戰(zhàn)死的五萬冤魂...禹兒,我們張家欠他們的......”
戌時的御史府書房,張極對著燭火反復核驗證物。突然燭芯爆開一朵燈花,映得墻上懸掛的銀甲泛起血色的光——那是父親張烈最后一戰(zhàn)穿的鎧甲,心口處猙獰的裂痕至今未修。
“十年前北疆戰(zhàn)場上,您究竟看到了什么......”他撫過鎧甲上干涸的血跡,忽然聽見瓦片輕響。幾乎是本能地,劍鋒已刺向房梁某處:“閣下夜訪御史府,不如下來喝杯茶?”
梁上傳來低笑,一襲月白錦袍的張澤禹翩然落地,發(fā)間還沾著未化的雪:“張大人好耳力?!彼麩o視頸間寒刃,徑自走到案前拿起賬冊,“粗棉每匹市價八十文,兵部采購價卻記作三百文...有趣。”
劍尖逼近一寸:“你怎知這些?”
“因為真正的好棉都在我張家倉庫。”張澤禹突然轉(zhuǎn)身,鼻尖幾乎碰到劍鋒,“今日申時三刻,右相門客秘密會見幽州糧商。巧的是,那位糧商手里正握著北方軍糧的調(diào)度權。”
張極瞳孔微縮。他今日未時確實查到幽州糧商的異動,這個時辰連御史臺都尚未掌握。
“為何告訴我這些?”
“自然是要賣張大人一個人情?!睆垵捎硇χ笸税氩?,從袖中抽出一卷羊皮地圖,“幽州糧道全圖,換大人明日巳時醉仙居天字閣一敘。”他將地圖放在染血的鎧甲旁,臨走前忽然伸手拂去張極肩頭落雪,“御史大人該添個暖爐了。”
子時的梆子剛響過,張極突然被急促叩門聲驚醒。親衛(wèi)渾身是血跌進來:“大人!證人...綢緞莊的趙掌柜方才在獄中暴斃......”
張極抓起外袍疾步而出時,沒注意到窗欞上系著的玄色絲絳——那是江湖最危險的殺手組織“夜梟”的標記。
而在城北暗巷,張澤禹正踩住某個黑衣人胸口:“誰讓你們動御史府的人?”他碾碎對方腕骨的聲音混在風雪里,“回去告訴你們主子,張極的命,只有我能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