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穿透教室玻璃,在周硯的課桌上投下菱形光斑。林小滿抱著作業(yè)本從辦公室回來時,正撞見他單手撐桌翻進(jìn)教室,校服領(lǐng)帶松松垮在頸間,晨光為他的側(cè)臉鍍上一層毛茸茸的金邊。
“早啊,債主?!敝艹幤骋娝龖牙锏哪滩瑁忌姨羝鹨荒ㄐ?。林小滿把溫?zé)岬募埍刂胤旁谒郎希D(zhuǎn)身時發(fā)尾掃過他手背,癢得他下意識蜷了蜷手指。自從上次暴雨同行,這已經(jīng)是她連續(xù)第七天帶奶茶,椰果在琥珀色液體里沉沉浮浮,像極了他忽明忽暗的心事。
數(shù)學(xué)課代表抱著試卷進(jìn)來時,林小滿正在整理錯題本。紅筆批注的字跡工整秀麗,周硯撐著頭盯著那些批注,直到筆尖在草稿紙上戳出破洞?!斑@次月考......”課代表的聲音帶著忐忑,“周硯,你居然及格了?”
教室里驟然安靜。林小滿抬頭時,正看見周硯把試卷塞進(jìn)抽屜的動作,耳尖泛起可疑的紅暈。后桌傳來窸窸窣窣的議論:“聽說他天天纏著林小滿補課”“校霸居然也有抱學(xué)霸大腿的一天”。她攥緊筆桿,余光瞥見周硯將棒球棍往抽屜深處推了推,金屬碰撞聲輕得像聲嘆息。
午休鈴響時,周硯攔住正要去圖書館的林小滿。他把校服外套隨意搭在肩上,露出里面洗得發(fā)白的純色T恤,手腕上的銀色手鏈晃得人眼暈:“老地方?”這是他們心照不宣的秘密——頂樓的廢棄畫室,窗臺堆滿周硯不知從哪弄來的罐裝飲料,畫架后藏著被揉皺的數(shù)學(xué)試卷。
“這道題換元法更簡單?!绷中M指著圓錐曲線的題目,忽然感覺肩膀一沉。周硯不知何時湊了過來,呼吸掃過她發(fā)燙的耳垂:“可我覺得......”他的筆尖在草稿紙上劃出歪歪扭扭的愛心,“你教我的方法最特別?!?/p>
畫室的舊風(fēng)扇吱呀作響,林小滿的心跳亂了節(jié)拍。她猛地起身,后腰卻撞上畫架,未干的顏料在兩人校服上綻開藍(lán)紫色的花。周硯伸手扶住她的瞬間,她聞到他身上混著顏料和雪松的氣息,以及——隱約的,消毒水味道。
“你受傷了?”她的目光落在他袖口露出的紗布上。周硯慌忙扯下袖子,動作大得帶翻了桌上的可樂。深褐色液體漫過草稿紙,將寫了一半的解題步驟暈成模糊的色塊。他彎腰收拾的背影突然變得有些單薄,聲音悶在胸腔里:“小傷,打球弄的?!?/p>
林小滿蹲下來幫他,指尖觸到他手背的紗布。消毒水味道更濃了,繃帶邊緣還沾著干涸的血跡。記憶突然閃回圖書館那天聽到的對話,她張了張嘴,最終只是輕聲說:“下次......我?guī)湍銚Q藥吧?!?/p>
周硯的動作僵住。陽光從蒙塵的玻璃窗透進(jìn)來,在他睫毛下投出細(xì)小的陰影。過了很久,他低低“嗯”了一聲,耳尖紅得要滴血。樓下傳來體育課的喧鬧聲,而這間堆滿舊畫具的畫室里,錯位的心跳聲正在悄然同頻。
放學(xué)時暴雨又至。林小滿站在校門口,看著積水里搖晃的路燈倒影發(fā)呆。忽然有把黑傘罩住頭頂,周硯的校服外套帶著體溫裹住她:“這次換你淋濕,我可舍不得。”他說話時嘴角帶著壞笑,傘卻比上次傾斜得更厲害,雨水順著他的下頜線滑進(jìn)衣領(lǐng)。
路過便利店時,林小滿拽住他的袖口。玻璃門映出兩人貼得極近的身影,她紅著臉掏出創(chuàng)可貼:“先處理傷口?!敝艹庬槒牡厣斐鍪郑粗⌒囊硪斫议_紗布的模樣,突然想起小時候母親給他包扎傷口的場景。只是這次,心尖泛起的不是苦澀,而是帶著甜味的癢。
雨不知何時停了。林小滿目送周硯的背影消失在街角,低頭看見校服下擺不知何時沾了顏料——藍(lán)紫色的,像極了畫室里那場意外。她輕輕摸了摸口袋里備用的創(chuàng)可貼,路燈將影子拉得很長,和遠(yuǎn)處少年的影子,在潮濕的地面上悄悄重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