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重嗎？”墨珩面上露出一種難以言喻的脆弱。

看樣子好像說錯話了，褚枝訕訕想道。

他生硬地轉(zhuǎn)移話題：“你賣身葬誰？”

墨珩神色微微暗淡道：“我娘親?！?/p>

糟糕，又戳到人家痛處了。

氛圍變得有點奇怪。

褚枝有些猶豫，但還是沒話找話問道：“令堂……何故辭世？”

“我……我家境不好，家里只有娘親和我。娘親為了養(yǎng)活我們兩個，日夜給人做些縫衣納鞋底的活計，染了風(fēng)寒，沒錢醫(yī)治，病重身亡?！?/p>

好一個沒影的爹，破舊的家，重病的娘和破碎的他。

褚枝憐惜的看著這倒霉孩子，正巧聽見墨珩肚子發(fā)出一聲響亮的長鳴，接著就是咕嚕嚕嚕的腸胃蠕動聲。

再一瞧去，墨珩整張臉都紅透了，眼神躲閃。這樣看起來倒有幾分可愛了。

褚枝不由得唇角上揚，怕墨珩更加窘迫，一側(cè)頭故作一派風(fēng)輕云淡：“說起來我也有些餓了，你應(yīng)當(dāng)還沒用早飯吧，不如和我一道去用些?！?/p>

眼見墨珩躊躇著打算拒絕，褚枝便道：“這錢從你的賣身錢里面扣，不算我請你的。”

墨珩這才應(yīng)聲。

正當(dāng)墨珩打算去借手車將母親遺體先送回家里時，褚枝制止了他，與他解釋一番，長袖一揮將其收到自己的芥子空間里去了。

兩人就最近的酒樓進去找了間雅座。

褚枝見得分明，他們路過柜房時，那掌柜的瞧見墨珩，怵然一驚。又見墨珩跟在自己身后，當(dāng)下躊躇，思來想去利弊，這才沒有多說什么。

他們的座位緊靠墻壁，算是在最里面了，而對面的墻上掛著刻有菜名的木牌。

褚枝要墨珩先行點菜，墨珩認認真真看了會兒，才定下“炒青菜”“干煸豆角”“韭菜雞蛋”“涼拌冬葵”四個素菜。

墨珩放不開手腳點餐，褚枝便要了幾道肉菜，什么“京醬肉絲”“紅燒獅子頭”“三杯雞”“片鴨”“鹵牛舌”之類，又叫了一道魚湯才作罷。

用餐的時候，褚枝簡單幾口就停箸了。

正無所事事，褚枝給自己倒了杯茶水漱漱口。他見墨珩用餐時小心翼翼，每次只夾那四樣素菜，便取來一雙新筷夾些肉食到他碗中，“你這小身板跟風(fēng)一吹就要倒了似的，該多吃些肉補補?！?/p>

“我已飽了，你就當(dāng)幫我一場，不要浪費了糧食?！?/p>

墨珩拒絕的話說不出口，只能低聲道謝，將這滿桌飯菜風(fēng)卷殘云般收拾干凈。

用過飯后，褚枝見天色還早，不必急著去客棧，他就問墨珩：“你娘的安葬事宜有什么章程嗎？我可以給你搭把手?！?/p>

墨珩比他矮上許多，他站在墨珩面前不管怎么看都頗有些居高臨下的意味。

而墨珩又抬頭看著他，只是不敢直視他的眼睛：“沒有，我不太知道要怎么安排。我們也沒別的親戚鄰里，恩人，你······”

“那好，我們先去選副棺槨安置你娘，其他的事情······嗯，我想想。”

墨珩安安靜靜等著褚枝考慮完。

“算了，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你今晚先好好休息，明日我再來找你。”本來打算給他些銀兩打發(fā)了的，可見墨珩一副乖巧模樣，話到嘴邊褚枝又咽了回去，臨時改口。

“墨珩謝過恩人?！?/p>

“好了，去辦正事?！毖劭茨窬隙Y，褚枝扶他一下，“你應(yīng)知曉這附近哪里有棺材鋪和辦紅白事的吧?！?/p>

· · · · · ·

兩人走進一家棺材鋪，臨近門口的柜房里，老板正手捏著一只叆叇伏在柜臺上觀摩一塊黑色木頭。

聽見有客進店的聲音，老板放下手里的物件，端笑著看向兩人。

下一秒，在看清來人是墨珩的時候，那還算熱情的笑就冷卻在老板黝黑皺巴的臉上了。

“那棺材說好了五十兩銀子，少一分都不賣?！崩习迳舷聮咭暷瘢袂楹苁禽p蔑，“你的銀子湊夠了嗎？”

墨珩還沒說什么，褚枝皺著眉從他身后站出來。

“五十兩銀子就在這。那棺材呢？拿出來我瞧瞧?！?/p>

老板也是這時候才發(fā)現(xiàn)墨珩身后跟著進來的褚枝。

褚枝今日穿著黑色云緞制成的錦衣，領(lǐng)口和袖口都鑲繡著銀絲邊，腰間束著一條暗紅色嵌有黑色寶石的寬邊錦帶。如瀑長發(fā)高高豎起，容貌俊美不可方物，此刻從腰間解下錢袋拿在手中把玩。

被褚枝的容貌驚艷一瞬，老板很快回過神來，不敢再看。他目光移向褚枝手上甩來甩去的銀錢袋子，知道這位是個不差錢的主，連忙賠笑道：“這位爺，您有所不知，那副棺材今日清晨就被訂走了，小的店里還有些更好的，只是這價格······”

老板點到為止，褚枝點頭：“最好的那一檔是什么？”

老板連忙道：“是小葉紫檀制成，入水即沉，防蝕防蛀是一等一的，您要嗎？”

褚枝正要開口，就覺得袖子被扯了扯。

墨珩勉強對他笑了一下：“恩人，其實不必用這樣好的?！?/p>

“小兄弟說的這是什么話，這生死可是人生大事。人死如燈滅，生者也不能為之多做些什么，若能用得一副好棺木，難道不是天大的慰藉？”

眼見這生意被阻礙，老板又忙不迭張嘴勸導(dǎo)。

褚枝亦是稱是。

“不必擔(dān)心銀錢，這不算什么?！瘪抑φf的不錯，銀子這種東西只在人間最受歡迎，放在魔界就是沒用的石頭，而這樣的石頭他用靈石去換便要多少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