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的鏡面驟然泛起一圈圈漣漪,宛如平靜湖水被投入石子,云璃手腕上的銀鈴無風(fēng)自響,清脆的“叮鈴”聲在寂靜的空間里格外清晰。顧寒舟的目光凝在鏡中,只見清虛劍尊的劍尖微微震顫,一滴鮮紅的血珠順著紫衣女子白皙如玉的脖頸緩緩滑落,“啪嗒”一聲墜下,精準(zhǔn)地落在嬰兒眉心,瞬息化作一抹朱砂痣。
“往生訣不是禁術(shù)!”鏡中傳來破碎而嘶啞的喊聲,像是某種絕望的控訴。無數(shù)光蝶從女子寬大的袖口洶涌而出,帶著凄美又決絕的氣息。與此同時,顧寒舟腰間的劍穗猛然發(fā)燙,那枚師尊留下的青玉髓仿佛被喚醒一般,竟然與云璃的銀鈴遙相呼應(yīng),發(fā)出低沉的嗡鳴聲。
現(xiàn)實中的玄鐵鏈驟然收緊,冰冷刺骨的聲響在耳邊炸開。云璃頸間的魔紋滲出漆黑的血液,蜿蜒而下,如同夜幕中的墨跡擴散。顧寒舟的手指幾乎是本能地劃過自己手腕,鮮血瞬間滲出。他并指一彈,劍氣化作一道凌厲的弧線沒入云璃靈臺。蒼溟劍的龍吟驟然拔高,九幽鼎亦不甘示弱,鳳唳聲直沖天際。琉璃碎片驟然懸浮,化作一幅璀璨星圖,竟與顧寒舟識海深處的劍譜殘頁嚴(yán)絲合縫地契合在一起。
“原來如此……”云璃染血的指尖輕點他的眉心,動作溫柔卻帶著幾分決然。剎那間,她的傷口中蜂擁而出無數(shù)往生蝶,在空氣中翩飛成陣。顧寒舟的目光追隨著那些飛舞的光蝶,恍惚間看到記憶的殘像:三歲時的自己被師尊抱上悟劍石,蒼溟劍劃破稚嫩掌心的一刻,暗紅色的血液中浮動著與云璃如出一轍的金色光塵,細(xì)碎而耀眼。
黑霧翻滾,凝聚成魔尊的虛影,斷劍卻突然調(diào)轉(zhuǎn)方向,狠狠刺入他的胸口?!班汀钡囊宦晲烅懀r血噴濺而出。云璃的銀鈴此刻化作流光纏繞劍柄,銹跡剝離后露出了一個凹槽——正是鑲嵌清虛劍尊玉佩的形狀!
“清虛老兒,竟把本命劍煉成了鎖魂釘。”魔尊分魂發(fā)出尖銳的厲嘯,聲波震蕩間,血月鏡面轟然炸裂。顧寒舟在靈力亂流中穩(wěn)住身形,伸手抓住云璃的手腕,觸手冰涼。他低頭望去,只見她后背浮現(xiàn)出一幅完整的星脈圖——那赫然是蒼溟劍訣最后一式“碎星河”的運行軌跡,熠熠生輝。
地底陡然震動,九道青銅鎖鏈沖天而起,每條鎖鏈的盡頭都拴著半截修士的骸骨,森森白骨散發(fā)著陰冷氣息。云璃的神情驟然一肅,她毫不猶豫地取出銀針,狠狠刺入自己的雙眼?!班邸钡匾宦暎乃{(lán)火焰瞬間暴漲,化作一朵妖異的蓮花?!皷|南巽位,斷第七根肋骨!”她的話語急促卻清晰,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感。
顧寒舟的劍氣比思緒更快,幾乎在同一瞬間劃破空氣,直奔目標(biāo)而去?!扮H”地一聲斬斷第七根青銅鏈,骸骨手中的羅盤脫手而出,徑直飛入云璃掌心。九幽鼎的虛影自她天靈升起,鼎身上浮現(xiàn)出二十年前十二仙門圍剿魔域的戰(zhàn)場幻影,煙塵滾滾,殺聲震天。
“你早該發(fā)現(xiàn)蹊蹺了。”云璃的聲音忽然變得空靈,回響重疊,右眼淌下一道黑血,聲音里透著復(fù)雜的情緒,“當(dāng)年闖入魔域盜取九幽鼎的,正是你敬愛的師尊啊。”
話音未落,魔尊分魂趁機化作萬千血蠱,鋪天蓋地襲來。然而還未等它們靠近,蒼溟劍突然復(fù)原,劍身星紋亮起,將所有血蠱盡數(shù)吸收。顧寒舟看著劍身上浮現(xiàn)的光芒,瞳孔猛地收縮——他終于看清了真相!云璃心口跳動著的,竟是半枚嵌著清虛劍紋的琉璃心!那些流淌于血脈中的金色光塵,原來是劍尊用畢生修為煉化的鎖魔印。
地動山搖之際,云璃毫不猶豫地將羅盤按入顧寒舟掌心。剎那間,無數(shù)往生蝶托起兩人升至半空,下方的土地寸寸龜裂,露出深埋地底的巨大劍冢。數(shù)萬柄殘劍組成的陣法中央,九幽鼎正在吞吐著師尊破碎的元神,光芒閃爍間顯得詭異而莊重。
“要碎了這輪回么?”云璃引動頸間魔紋,九幽鼎發(fā)出悲戚的鳴響。顧寒舟的劍氣卻忽然纏上她的手腕,蒼溟劍自動落下最后一筆共生契。劍鋒與鼎身相撞的瞬間,漫天星河傾瀉而下,那些墜落的星子竟是往生蝶燃燒后的光焰,照亮了整個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