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說了，他的樣貌非常出眾，常常有春心蕩漾的女生為他傾倒。說真的，我對此煩惱不已，并不是因為當時的我暗戀他，而是因為出了班級門總會有人問我

　　“唉？同學，你是程居清的同桌么”

　　甚至會臉頰微紅的讓我傳遞情書，教導主任還無理的抓著我以為我早戀，導致我中午背書的時間減少，高中唯一一次默寫不及格，姑且都算是程居清的錯誤。

　　我只想安安靜靜的走回家，在腦子里享受我為數(shù)不多的放松時光，回出租屋的路上，川流不息的車輛，風中搖曳的枝葉，剛出校門正對面的菜市場，晚自習之前，帶著纏繞在一起的電線，映襯著橙色的夕陽。我喜歡在這時候把眼鏡拿下來，朦朦朧朧的，讓我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我常常覺得，為什么會有這么多不一樣的人，性格不同、長相不同、經(jīng)歷不同、環(huán)境不同。第一次想到這個問題的時候，僅僅那一瞬間，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世界的寂靜，我曾無數(shù)次的懷疑是不是做到了所謂的窺探天機，小孩兒的幻想罷了。

　　繼續(xù)說，寧靜的時光被打擾的滋味并不好受，我會下意識的蹙眉。哦，我本不覺得我有這種下意識的神態(tài)，直到有一次他打斷了我寫題目的思路導致我好不容易理順的思緒再次變得雜亂無章。這不能怪他，是我自己實力的不足。但是那一瞬間的煩躁不可避免

　　“有什么事”

　　才抬起頭，眉心被一根溫熱的指尖抵住

　　“我早就想說了，你不愛笑，不要老是皺著眉。我上次聽到班級里的女生說你很古板，你失去高中優(yōu)先擇偶權嘍”

　　我直直盯著他彎起來的眼睛，我喜歡眼睛漂亮的人，讓我覺得莫名的舒服。最后拍開了他的手，無視他委屈的神情

　　“別生氣，你不喜歡下次我不碰你了···哎，老蕭，下節(jié)課去看我打球啊”

　　我厭煩幫他源源不斷的傳遞情書，我很能忍，但是我喜歡解決問題，既然我無法解決，就讓這個禍端去想辦法

　　“不去”

　　我打斷他的哀嚎

　　“很多女生喜歡你，每次幫你拿衣服看水，一轉頭會有很多飲料。還有情書，我拒絕過很多次，還是會有人來讓我?guī)Ыo你，如果你很享受像這種被追捧的感覺，我會和老師申請換同桌”

　　他的笑容收斂了一點，我也自覺說的話有些重，只是沉默的對視然后抿了抿唇，垂下眼重新整理思路。

我能感受到身側投來難得不太高興的目光，手指捏用力著筆。說真的，我有些不安，這個同桌的身份是他像黃老師要求得來的。我對他的態(tài)度在逐漸軟化，很明顯，在某些方面。比如，班級到校門口幾分鐘的腳程，我會主動等他。一開始并不會，但是任由他軟磨硬泡求了很久，我學會了不再獨自一人走在樹蔭下，望著別人的三三兩兩。因為，我有他在我身邊。我小小的深吸了一口氣，放下手里的筆，剛要轉過身去道歉。

我從來不認為道歉是一件丟人的事情，和朋友吵架時，不涉及的原則性的問題，我都會主動道歉，因為小事情失去一位整體上都很合拍的朋友，不值得。會記下讓我們發(fā)生不愉快的事情，往后繞過去就可以了。但是總有別的人替我覺得不值得，比如后來的程居清。

但是在我即將開口的那一刻

“程居清！有人找你！你又干什么了？”

我看著他移開原本直勾勾盯著我的目光，又恢復的平常的大大咧咧

“蒼天??！說不定是班主任找我過去喝茶呢，少胡說八道！”

大家樂于和他說話，都說他們也要喝。我只能看著他的背景，再次抿了抿唇。思緒完全被打亂，只能趴在桌子上囫圇睡上一覺，昏昏沉沉。

我是被一只滾燙的手弄醒的，我不算體寒，甚至能在冬天不戴手套，反正我的手不會凍僵影響做事。但是他的手總是會燙到我，很熱。

我睜開眼，看見他逆著光垂著腦袋，班級里已經(jīng)沒有人了

“你不舒服？”

并沒有，前一天熬的有點晚，吵嚷的班級也阻止不了我的困意。我搖了搖頭以作回應。

“抱歉，剛剛我不應該說那種話”

他又笑了起來，你到什么歉啊？你只是表達了你的不滿而已啊。他是這么說的。走啊，陪我打球，我給你解決了

解決了？我將信將疑，說實話，我并不認為這種事情他有解決的能力。但是我不愿計較，以后不提了就是，無非是多無視幾個人而已。

往后幾天我很驚奇的發(fā)現(xiàn)，我居然可以享受我完整的放空時刻。說真的，我很高興，且好奇。但是這對于我而言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時間長了也就揭過去了，也沒有人提起來。

但是后來我們之間發(fā)生了一些可以算得上是不愉快，甚至導致我們關系決裂的事情，我坐在飛往澳洲的國際航班上才知道。那年，他早就已經(jīng)打起了如意算盤。

根據(jù)我朋友的詳細描述，當時他半依靠在門邊，臉色并不是很好看。平常他都是一副笑嘻嘻的樣子，從來不甩臉子。但是那次，帶上了疏離 的笑意，問那位面色漲紅的女生有什么事情，雙手抱臂站直了身體。

“抱歉啊，我不能接受你的情書，我同桌不太允許，剛剛還因為這個事情和我鬧騰了一通，威脅我要換同桌。你值得更好的，加油學習吧”

這一次沒有像往常一樣打趣然后委婉的拒絕，直截了當。那位朋友告訴我，他還特意囑咐那個女生，說他的同桌非常靦腆，請不要到處亂說這件事情。至于其他的愛慕者，好像都被當初的那名女生以我那完全不知道的愛情的頭號守護者的名義擋了下來，具體的方法我朋友也無從得知。

而這件事，遲到了七年才進到了我的耳朵里，蔓延到我的四肢百骸，侵蝕著我的大腦，宣泄著我的思念與不甘。唯獨沒有后悔，我做事，從不后悔；做出的選擇，我會自己承擔后果，但，我會彌補，盡我所能。現(xiàn)在想想真是慶幸我是這樣一個古板且執(zhí)迷不悟的性格，不然，我將錯過我的整個陽春三月。

當時的我沉默著把頭轉向窗外僅僅是白色的天空，抿了抿唇，沒有回復手機里的消息。

短短的二十幾年，我以為，我沒有刻骨銘心的戀愛經(jīng)歷，沒有耀眼到極致的成績或者成就，沒有尋找到能讓我極度放松的愛好，甚至連一只我撿回去的貓咪都和我成敵對關系，諸如此類。原來，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我擁有一名虔誠的愛慕者，我卻把他當做可望不可及的月亮；原來，在我無數(shù)個孤獨被人欺壓、輾轉難眠的大學夜晚，也有一個人為了打探我的消息徹夜難眠；原來真的會有人乘坐天鳥跨越半個祖國，只說是自己旅游途徑這里來看看我，實際上親手幫助我解決了難得在朋友圈吐槽的操作培養(yǎng)實驗；原來我真的很古板遲鈍；原來我一直以為我是一個不正常的存在，對他避之不及。我從未如此思念他，我從未感到如此的造化弄人。

一瞬間，我的腦子里冒出許許多多數(shù)不盡的問題。為什么我會遇見他？為什么我會喜歡他？為什么我總是這么不解風情？為什么我只會在他把那種充滿酸澀的目光投向我時移開視線？

一個漂泊在茫茫大海無依無靠的懦弱者，在自詡心虛的慌張掩飾下輕輕扇動翅膀；同樣漂洋在漫漫海水盡頭里的膽小鬼，痛苦的承受著山川難抵的驚濤駭浪。

我們都是被愛者，但我們都不會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