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梅雨季,雨絲如簾。南風(fēng)吟收了油紙傘,踏入「悅來客?!?,發(fā)梢滴落的水珠在青石板上濺起細(xì)碎水花。他抖了抖月白錦袍上的濕氣,笑著對掌柜道:“一間上房?!?/p>
“公子,實在對不住?!闭乒癫林官r笑,“今日漕幫包了半數(shù)客房,眼下只剩一間……”
話音未落,門扉再響。一襲同樣月白的錦袍裹挾著寒氣而來,衣擺暗紋在燭火下泛著冷光。來人墨發(fā)束得一絲不茍,玉簪泛著冰色,眉眼清冷如霜雪凝成的利刃,掃過堂內(nèi)喧鬧的食客,最終落在掌柜臉上:“房?!?/p>
“這……”掌柜為難地看向南風(fēng)吟。
南風(fēng)吟眸光一亮,幾步上前攔住人去路。他仰頭望著對方冷硬的下頜線,嘴角勾起熟悉的不羈弧度:“兄臺也是來投宿的?巧了,不如拼個房?我打呼嚕可輕,保證不擾你清夢?!?/p>
江慕舟垂眸,冰寒的視線掃過他腰間晃動的玉笛,又落在他眼底躍動的笑意上。這世間敢直視他還如此放肆的人不多,更何況是這般近乎無賴的邀約。他薄唇微動,正要拒絕,卻聽南風(fēng)吟壓低聲音道:“你看那桌漕幫的人,怕是要找落單的麻煩。與其落單,不如——”
話未說完,窗外忽然傳來一聲慘叫。漕幫眾人拍案而起,刀光在雨夜中泛著冷芒。江慕舟袖中長劍微鳴,南風(fēng)吟卻已攬住他的肩膀,溫?zé)岬臍庀⒎鬟^耳畔:“躲房間里看場免費好戲,如何?”
江慕舟周身寒氣更盛,眉峰輕蹙便要揮開肩頭那只手,卻見南風(fēng)吟突然腳下一旋,借著攬肩的力道將他整個人帶得側(cè)身半轉(zhuǎn)。寒光擦著江慕舟耳畔掠過,釘入身后的木柱——竟是支淬了毒的暗器。
“得罪了!”南風(fēng)吟笑著收回手,玉笛已橫在掌心。笛身纏著的金穗在風(fēng)中翻飛,他身形如蝶,踏著桌椅輕巧躍上房梁,笛尾掃過燈籠的剎那,燭火驟然化作星雨,灑向亂作一團的漕幫眾人。江慕舟瞳孔微縮,這看似隨意的一招,竟暗含南劍宗“星雨落塵”的劍意。
他按劍的手卻未松開。余光瞥見南風(fēng)吟在空中旋身吹奏,笛聲清越如裂帛,震得漕幫嘍啰們抱頭哀嚎,那人卻還抽空回頭沖他眨眼:“愣著作甚?看白戲也要出點力??!”
江慕舟冷哼一聲,長劍出鞘三寸,劍氣凝成寒霜。寒光過處,飛濺的雨珠在空中結(jié)成冰晶,將幾個妄圖突圍的漕幫高手釘在墻壁上。他素來不喜與人并肩,此刻卻不得不承認(rèn),南風(fēng)吟笛聲擾亂敵陣的間隙,恰好是他出劍的絕佳時機。
待最后一個漕幫弟子被點穴倒地,南風(fēng)吟從房梁輕盈躍下,指尖還夾著片未燃盡的燈籠紙。他晃了晃手里的殘片,挑眉笑道:“兄臺劍法如冰,倒和你這冷臉相得益彰。不過……”他忽然湊近,江慕舟嗅到對方身上混著雨水與竹葉清香的氣息,“拼房費是不是該你出?畢竟我剛才護著你躲暗器,可是出了不少力。”
江慕舟劍鋒一抖,冰棱擦著南風(fēng)吟耳畔飛過,釘入門板:“聒噪。”轉(zhuǎn)身往樓梯走去時,他瞥見掌柜戰(zhàn)戰(zhàn)兢兢遞來的鑰匙,忽然頓住腳步——方才混亂中,南風(fēng)吟腰間晃動的玉牌,分明刻著南劍宗的徽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