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星引

回蘭陵的第三日，金凌攥著伊錦書的手在蓮花塢的回廊前停住腳步。廊下掛著的銅鈴叮咚作響，驚起水面一群紅鯉，攪碎了倒映的天光云影。

"等下別亂說話。"他扯了扯領口，明明天氣涼爽，額角卻沁出薄汗，"舅舅脾氣不好，你要是被兇了......"話音未落，伊錦書已經(jīng)握緊他的手，指尖輕輕摩挲著他手背上的舊傷："那你可要護著我。"

金凌耳尖瞬間燒起來，猛地甩開她的手："誰要護著你！自己機靈點！"可轉身推開雕花木門時，卻不著痕跡地往她那邊挪了半步，玄色衣擺幾乎要掃到她的月白裙裾。

江澄正在書房批閱卷宗，紫電隨意擱在案頭，見兩人進來，筆尖重重一頓，墨跡在宣紙上暈開。"稀客啊，蘭陵金氏的小公子舍得回蓮花塢了？"他抬眼掃過伊錦書，目光如鷹隼般銳利，"這位是？"

"她......她是我......"金凌突然結巴起來，耳尖紅得滴血。伊錦書卻落落大方地福了福身："江宗主安好，我是伊錦書，與金凌一同參與過南疆戰(zhàn)事。"

"哦？"江澄放下毛筆，靠在椅背上，似笑非笑，"我當是什么人，能把金小公子迷得連蓮花塢都忘了。"

金凌騰地站起來："舅舅你說什么呢！"聲音比預想中高了八度，驚得梁上燕子撲棱棱飛走。他慌忙坐下，裝作整理衣袖："她......她是我?guī)斫o你看看的，省得你總念叨我......"

伊錦書強忍著笑，從袖中取出一卷整理好的《南疆巫蠱紀要》："聽聞江宗主對奇門術法頗有研究，這是我整理的資料，還望您指正。"

江澄挑眉接過，翻了幾頁，神色漸漸認真起來。金凌偷偷瞥向伊錦書，見她垂眸端坐著，發(fā)間鳳凰釵隨著呼吸輕輕晃動，突然覺得蓮花塢的茶香都變得清甜起來。

"倒不是草包。"半晌，江澄合上卷宗，"不過......"他突然看向金凌，目光犀利，"金凌這脾氣，以后少不得要欺負你，有委屈盡管來蓮花塢找我。"

"誰會欺負她！"金凌跳起來，"明明是她......"迎上伊錦書含笑的目光，突然泄了氣，嘟囔著坐下："我才不會欺負人......"

臨走時，江澄站在塢前的石橋上，看著兩人并肩遠去的背影。紫電在腰間輕輕震顫，他低聲哼了句："臭小子......"嘴角卻不自覺地揚起。

夕陽把金凌和伊錦書的影子拉得很長，交疊在一起。金凌背著手走在前面，嘴里還在念叨："舅舅就是嘴硬，你別往心里去。"伊錦書伸手挽住他的胳膊，他渾身一僵，卻沒有躲開。

"其實江宗主很疼你。"她輕聲說。

金凌別過臉："誰要他疼......不過是長輩的啰嗦罷了。"可想起舅舅剛才仔細翻看資料的模樣，想起小時候被他抱在懷里的溫暖，心里某個角落突然變得柔軟起來。

晚風送來蓮花的清香，金凌悄悄勾住她的小指："下次......下次還帶你來看舅舅。"聲音輕得像是怕被風聽見，卻讓伊錦書笑彎了眼，鳳凰釵上的珍珠晃出細碎的光，落在他泛紅的耳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