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后的風(fēng)裹著涼意掠過走廊。
林夏把校服外套搭在椅背上,指尖無意識敲著桌面。
早自習(xí)鈴聲還沒響,教室里只有零星幾個同學(xué),蘇硯的座位依舊空著。
他翻開昨天的數(shù)學(xué)作業(yè),目光掃過最后一道壓軸題。
鉛筆草稿紙上凌亂的思路被紅筆反復(fù)劃掉,最終在角落得出正確答案。
想起昨天放學(xué)時蘇硯收拾書包的模樣——動作慢條斯理,卻總在林夏準備搭話時加快速度,他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玻璃門被推開的聲響打斷思緒。
蘇硯抱著一摞作業(yè)本走進來,晨光勾勒出他挺括的肩線。
校服領(lǐng)口系得一絲不茍,黑色書包帶子垂在身側(cè),隨著步伐輕輕晃動。
"幫我放桌上。"數(shù)學(xué)課代表小跑著追上來。
蘇硯點頭,發(fā)梢掃過鏡片邊緣。
林夏注意到他眼下有淡淡的青影,像是熬夜留下的痕跡。
作業(yè)本砸在桌上的震動讓蘇硯睫毛輕顫。
他抽出自己的那本,翻開的動作突然凝滯。
林夏瞥見他握著筆的手收緊,指節(jié)泛白。
"怎么了?"林夏探過身。
蘇硯迅速合上本子,椅子后退時在地面刮出刺耳聲響:"沒事。"
他起身走向講臺,黑色鋼筆在陽光下折射出冷光。
林夏盯著他的背影,總覺得哪里不對勁。
直到午休時路過教師辦公室,聽見數(shù)學(xué)老師的聲音從虛掩的門縫里飄出來:"蘇硯,這次作業(yè)你居然錯了道送分題?"
心跳漏了一拍。
林夏悄悄湊近,透過門縫看見蘇硯站在辦公桌前,垂落的劉海擋住表情。
他的作業(yè)本攤開在桌面上,鮮紅的叉刺在最后一道大題上——正是昨天林夏絞盡腦汁才解出的那道。
"下次注意。"老師翻著教案,"倒是你同桌,這次進步很明顯。"
蘇硯的喉結(jié)動了動。
他彎腰撿起掉在地上的筆,金屬筆帽撞擊地面發(fā)出輕響:"知道了。"
轉(zhuǎn)身離開時,肩膀擦過門框,動作帶著少見的急促。
林夏躲在拐角,看著蘇硯快步走過。
少年校服下擺被風(fēng)吹起,露出半截蒼白的手腕。
那抹身影消失在樓梯口后,他才低頭看自己手心——不知何時竟攥出了汗。
放學(xué)鈴聲響起時,蘇硯比往常更快地收拾書包。
林夏故意放慢動作,等教室里只剩他們兩人。
窗外的夕陽把蘇硯的影子拉長,投在他剛發(fā)下來的數(shù)學(xué)試卷上。
"一起去圖書館?"林夏晃了晃試卷,"聽說頂樓有歷年競賽題。"
蘇硯扣書包拉鏈的手頓了頓:"沒興趣。"
"真的?"林夏把試卷攤開在他面前,鮮紅的98分刺得人眼疼,"我記得某人上次月考......"
"閉嘴。"蘇硯猛地合上書包,黑色背包帶掃過林夏手背。
他抓起試卷塞進抽屜,動作帶起的風(fēng)掀翻了桌面上的草稿紙。
林夏彎腰去撿,瞥見草稿紙背面密密麻麻的公式。
那些字跡工整得像是印刷體,解題思路卻和自己的完全不同——更簡潔,也更巧妙。
他抬頭時,正對上蘇硯驟然變冷的目光。
"看夠了?"蘇硯奪回草稿紙,指節(jié)捏得紙張發(fā)皺。
他轉(zhuǎn)身要走,衣角卻被林夏一把拽住。
"明天周末,圖書館見。"林夏松開手,校服布料從指間滑過,"不敢來的話,就承認你怕輸給我。"
蘇硯的背影僵在原地。
夕陽給他的輪廓鍍上金邊,睫毛在眼下投出細小陰影。
他沒回頭,只丟下一句"無聊",腳步聲卻比平時重了幾分。
第二天清晨,圖書館剛開門,林夏就看見窗邊的身影。
蘇硯戴著耳機,面前攤開競賽題集,手邊的草稿本已經(jīng)寫了大半。
晨光落在他睫毛上,隨著筆尖的滑動輕輕顫動。
"來這么早?"林夏拉開對面的椅子。
蘇硯頭也不抬:"別吵。"
他圈出一道立體幾何題,鉛筆在圖上畫出輔助線。
林夏瞥見那道題的難度,心跳不由得加快——這已經(jīng)是全國聯(lián)賽的題型了。
兩人陷入沉默,只有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
林夏盯著題目,余光卻總不自覺飄向?qū)γ妗?/p>
蘇硯咬著筆帽思考時,下唇會被牙齒輕輕碾出紅痕;解出答案時,睫毛會輕輕顫動。
這些細微的表情,和平時冷著臉的樣子判若兩人。
"解出來了?"蘇硯突然開口。
林夏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盯著對方走神了太久。
他低頭看試卷,最后一道題的空白處還只有個"解"字。
耳尖發(fā)燙,他抓起筆胡亂寫了個公式。
"錯了。"蘇硯推過草稿本,上面的解題過程簡潔明了。
他的字跡帶著凌厲的鋒銳,關(guān)鍵步驟旁用紅筆標(biāo)注著批注。
林夏注意到他手腕內(nèi)側(cè)有塊淡淡的淤青,像是被什么撞出來的。
"謝謝。"林夏的聲音比預(yù)想的沙啞。
蘇硯收回本子,動作帶起一陣若有若無的雪松香氣:"別誤會,只是不想看你浪費時間。"
他起身收拾書包,黑色鋼筆滾到林夏手邊。
林夏撿起筆,指尖觸到筆身的溫度:"明天還來嗎?"
蘇硯背對著他停頓片刻。
窗外的風(fēng)掀起他的劉海,露出光潔的額頭:"看心情。"
他走出圖書館時,陽光把影子拉得很長,幾乎要碰到林夏的腳尖。
攥著鋼筆的手收緊,金屬筆身硌得掌心生疼。
林夏望著那道逐漸遠去的身影,突然意識到,這場無聲的較量,或許從第一天見面就開始了。
而他,不想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