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天**然陰沉下來,鉛灰色云層壓得很低。
林夏趴在課桌上,看著蘇硯專注地解一道立體幾何題。
少年垂落的劉海遮住眉眼,握著鉛筆的手腕骨節(jié)分明,在草稿紙上勾勒出精準(zhǔn)的輔助線。
突然,一道閃電劃破天際,緊接著是震耳欲聾的雷聲。
蘇硯的筆尖猛地一頓,在紙上劃出長長的歪痕。
林夏注意到他的手指微微發(fā)顫,鏡片后的眼神閃過一絲慌亂。
"要下雨了。"林夏開口打破沉默,目光卻緊緊盯著蘇硯的反應(yīng)。
少年默不作聲地合上作業(yè)本,動作比往常僵硬許多,收拾文具時甚至碰掉了鉛筆盒。
豆大的雨點砸在玻璃窗上,噼里啪啦的聲響越來越密集。
蘇硯望著窗外翻涌的雨幕,喉結(jié)不安地滾動著。
林夏這才想起,上次在實驗室發(fā)病時,窗外也是這樣的暴雨。
"要提前走嗎?"林夏試探著問。
蘇硯搖頭,卻把雙臂抱在胸前,整個人蜷縮在座位里,校服袖子被他攥出深深的褶皺。
下課鈴響起的瞬間,蘇硯抓起書包就往外沖。
林夏緊隨其后,在樓梯拐角處看見少年靠著墻壁大口喘氣,蒼白的臉上布滿冷汗,額前的碎發(fā)被汗水浸濕貼在皮膚上。
"蘇硯!"林夏沖過去扶住他搖晃的身體,掌心觸到對方滾燙的額頭。
蘇硯的眼鏡歪斜地掛在鼻梁上,露出眼底布滿的血絲。
"別碰我......"蘇硯虛弱地推開他,卻腳下一軟險些摔倒。
林夏眼疾手快地攬住他的腰,將人穩(wěn)穩(wěn)扶住。
少年身上的溫度燙得驚人,呼吸間帶著灼熱的氣息。
雨勢越來越大,整個校園籠罩在白茫茫的雨幕中。
林夏半扶半抱著蘇硯走向醫(yī)務(wù)室,積水濺濕了兩人的褲腳。
蘇硯靠在他肩頭,意識已經(jīng)有些模糊,嘴里喃喃念著聽不清的話語。
醫(yī)務(wù)室里,校醫(yī)給蘇硯量了體溫,眉頭緊鎖:"39.5度,必須馬上送醫(yī)院。"
林夏攥著繳費單的手有些發(fā)抖,看著病床上昏迷的少年,突然想起紫藤架下那張未寫完的紙條。
救護車的鳴笛聲穿透雨幕。
林夏坐在搖晃的車廂里,緊緊握著蘇硯的手。
輸液管隨著車輛顛簸輕輕晃動,少年蒼白的手指上還沾著解題時的鉛筆灰。
"病人有嚴(yán)重的焦慮性軀體障礙,加上淋雨引發(fā)高燒......"醫(yī)生的話在耳邊模糊成一片。
林夏守在病房門口,透過玻璃看著躺在病床上的蘇硯,愧疚感如潮水般涌來。
他早該發(fā)現(xiàn)那些異常的,從頻繁的傷病,到暴雨天的失控。
夜幕降臨時,蘇硯終于轉(zhuǎn)醒。
他望著陌生的天花板,眼神迷茫又警惕。
直到看見守在床邊的林夏,緊繃的身體才微微放松。
"對不起......"蘇硯的聲音沙啞得厲害,"又麻煩你了。"
"說什么傻話。"林夏遞過溫水,指尖擦過少年干裂的嘴唇,"醫(yī)生說你要住院觀察幾天。"
他頓了頓,小心翼翼地問,"你討厭下雨天,對嗎?"
蘇硯的睫毛劇烈顫動,別過臉不去看他:"小時候......發(fā)病那天也是這樣的暴雨。"
他的聲音很輕,像是在說別人的故事,"爸爸就是在那場雨里離開的。"
林夏的心猛地揪緊。
他伸手輕輕擦去蘇硯眼角的淚水,動作比調(diào)試精密儀器還要溫柔:"以后不會再讓你一個人面對了。"
他想起天文臺的星空,想起紫藤架下的約定,"我會一直陪著你。"
蘇硯猛地拽住他的袖口,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發(fā)白。
他的身體還在微微發(fā)抖,卻固執(zhí)地仰起頭:"你會覺得我很沒用嗎?"
"笨蛋。"林夏俯身,額頭抵住蘇硯的額頭,"在我眼里,你比任何人都堅強。"
他感受著對方滾燙的呼吸,突然很想吻去那些藏在心底的傷痛。
窗外的雨不知何時停了。
月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灑進來,照亮蘇硯泛紅的眼眶。
林夏輕輕擦去他臉上的淚痕,動作輕柔得像觸碰易碎的珍寶。
這個總是逞強的少年,終于愿意在他面前卸下防備。
"睡吧。"林夏低聲說,"我守著你。"
他握著蘇硯的手,感受著對方漸漸平穩(wěn)的呼吸,在心底默默許下承諾。
那些未說出口的愛意,那些想守護的溫柔,都會在未來的日子里,慢慢說給眼前人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