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嘖嘖,黃金萬兩。"賣茶的老漢用煙桿戳了戳告示,"這李相夷是掘了皇陵還是怎的?"
茶棚角落,頭戴斗笠的青衣人突然嗆了口水。
他懷中裹著狐裘的少女輕輕拍打他后背,寬大的袖口滑落,露出一截纏滿繃帶的手腕。
"慢些。"少女聲音輕得像山間薄霧。
她抬頭時,斗笠下的面容蒼白如紙,唯有唇上一點(diǎn)胭脂顯出些許生氣。
可當(dāng)目光觸及茶棚外一樹早開的桃花時,那雙琉璃般的眼睛倏然亮了:"阿花,你看……"
“阿花”是李相夷的化名,蕭景月的化名是“小月”。
李相夷的指尖在桌下捏碎了三枚銅錢。
從江州到瑯琊山八百里,他們已撕了十七張通緝令,躲過九批六扇門鷹犬。
最險的一次在桐廬渡口,蕭景月毒發(fā)嘔血染紅半幅衣袖,追兵的火把距他們藏身的漁船不過十丈。
"喝藥。"他從懷中掏出溫著的藥囊。
大還丹化在雪水里,泛著詭異的藍(lán)光。
蕭景月乖順地低頭啜飲,唇瓣碰到碗沿時微微發(fā)抖——這是今晨第七次發(fā)作,比昨日又多了兩次。
茶棚外突然馬蹄聲急。
李相夷的少師劍在布囊中輕顫,他左手按劍,右手將蕭景月往身后帶了帶。
六名帶刀官差翻身下馬,為首的舉著畫像挨個比對茶客。
"這位爺……"賣茶老漢突然提高嗓門,"您夫人這絹帕可真別致!"
李相夷瞳孔驟縮。
蕭景月膝上確實(shí)攤著方繡桃花的帕子——帕角卻露出半截銀鏈!
那是道觀用來禁錮她的法器,怎么也砍不斷,昨夜她疼得狠了咬住鏈子,竟生生硌碎半顆白齒。
官差已走到三丈開外。
李相夷指尖凝起劍氣,忽然聽見極輕的"咔嚓"聲。
蕭景月折斷了茶棚支窗的竹竿,山風(fēng)卷著桃花瓣呼嘯而入,迷了官差滿眼。
"走。"她竟搶先起身,冰涼的手指勾住李相夷的尾指。
這個動作讓劍客心頭一顫——三日前她連湯匙都握不住,此刻卻為他在風(fēng)里撐起一線生機(jī)。
兩人閃進(jìn)桃林時,身后傳來官差的怒罵。
李相夷打橫抱起蕭景月,她的重量比昨日又輕了幾分,狐裘下凸起的肩骨硌得他心口發(fā)疼。
"放我下來。"蕭景月突然掙扎,"你的傷……"
李相夷這才發(fā)現(xiàn)右肩滲出血跡——是今晨為采懸崖雪蓮被冰棱割的傷。
他反而抱得更緊,低頭時嗅到她發(fā)間將散的梅香:"不是說想看桃花?"
桃林深處有座廢棄的觀星臺。
李相夷踢開積灰的銅門,驚起一窩山雀。
蕭景月從他懷中滑下,踉蹌著撲向漢白玉欄桿。
遠(yuǎn)處千樹桃花正盛,如云霞墜地,映得她蒼白的面頰也浮起淡淡血色。
"好久沒見了,原來...是這個顏色啊。"
她伸手接住飄來的花瓣,指尖觸到花蕊時突然劇烈咳嗽,掌心的桃花瞬間被血染成絳紅。
李相夷從背后擁住她顫抖的身軀。
這個動作做得太自然,仿佛他們早已相擁過千百回。
他握著她的手去夠更高處的花枝,感覺她冰涼的指節(jié)在自己掌心漸漸回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