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點二十的鬧鐘響起時,我正夢見自己在一片聲音的海洋里漂浮。睜開眼,手機屏幕亮著,羅景文的消息跳在最上方
羅景文「已到樓下,帶了熱可可」
發(fā)送時間是四點五十六分——這家伙肯定又熬夜編曲了。我拉開窗簾,晨霧中的小區(qū)路燈還亮著。羅景文靠在他的車旁,灰色連帽衛(wèi)衣的帽子松松地罩在頭上,手里捧著兩個保溫杯。看到我出現(xiàn)在窗口,他舉起右手做了個手勢,左臉那顆靠近下頜線的痣在路燈下若隱若現(xiàn)。
夏梔"你確定要帶著這個爬山?"
坐進副駕駛時,我戳了戳他衛(wèi)衣口袋里露出的Walkman耳機線。羅景文把熱可可塞到我手里,杯壁上貼著一張便利貼,上面畫著歪歪扭扭的音符和"防困專用"四個字。他轉(zhuǎn)動鑰匙發(fā)動車子,沖我點了點頭
羅景文"當然,給你聽聽這個。"
他從口袋里掏出那臺老式Walkman,按下播放鍵。沙沙的空白音后,一段奇特的聲波逐漸清晰——像是風吹過松針的沙響,又混著某種規(guī)律的噠噠聲。
夏梔"這是......"
羅景文"上個月在青峰山錄的。"
羅景文單手轉(zhuǎn)動方向盤,右手食指輕輕敲擊節(jié)奏
羅景文"風聲,加上我的登山杖敲擊石階的聲響。"
他忽然轉(zhuǎn)頭看我,晨光正好落在他左臉那顆痣上
羅景文"今天要錄新的版本,有你的呼吸聲當和聲。"
我點了點頭,小口啜飲著熱可可,盤山公路的轉(zhuǎn)彎一個接一個??创巴饽G色的山影逐漸被晨曦染成金色。羅景文的車載音響播放著他自制的"登山歌單",全是節(jié)奏與心跳同步的電子民謠。開到第三首歌時,他突然調(diào)低音量
羅景文"到了。"
停車場空蕩蕩的,只有我們一輛車。羅景文從后備箱拿出兩個背包,遞給我那個貼著小海螺貼紙的——上次去海邊他買的。包里裝著登山杖、能量棒,還有他特意準備的便攜式錄音機。
羅景文"今天的目標是山頂?shù)挠^云臺。"
夏梔"好。"
他調(diào)整著背包肩帶,那顆痣隨著他低頭的動作隱入陰影
羅景文"據(jù)說上午十點左右能聽到最純凈的山谷回聲。"
初秋的山間空氣清冽。前半小時的路程是規(guī)整的石階,羅景文走在我前面一步的位置,時不時回頭確認我的狀況。他的衛(wèi)衣帽子已經(jīng)摘下,后頸處幾綹沒梳好的頭發(fā)隨著步伐輕輕晃動。
走到一處平臺時,他停下,從口袋里掏出那支銀色錄音筆。晨光穿過楓葉的間隙,在他臉上投下細碎的光斑。
羅景文"等等,你聽。"
我屏住呼吸。山風掠過樹梢,遠處傳來清脆的鳥鳴,更遠的地方有溪水潺潺。羅景文舉著錄音筆,眼睛微閉,左臉的痣在晨光中顯得格外生動。這一刻的寂靜中,我聽見自己的心跳聲與他呼吸的頻率奇妙地同步。
羅景文"完美,這段要放在新歌開頭。"
隨著海拔升高,石階變成了泥土小路。羅景文的Walkman不知何時又戴上了,但他只戴了右耳,左耳的耳機線空蕩蕩地垂著——(要留只耳朵聽你說話)他之前這么解釋過這個習慣。
羅景文"要不要休息?"
夏梔"好。"
我胡亂點了點頭,于是在一處陡坡前,他轉(zhuǎn)身向我伸出手。我握住他掌心時,感覺到熟悉的繭——吉他弦和鋼琴鍵留下的印記。他手腕稍一用力把我拉上平臺,我們的登山杖不小心相撞,發(fā)出清脆的"咔嗒"聲。
羅景文"等等,別動。"
羅景文突然松開手,從背包側(cè)袋掏出那臺便攜錄音機
羅景文"再說句話。"
夏梔"說什么?"
羅景文"隨便,說什么都可以,你聲音在山里的回聲頻率不一樣。"
我無奈地對著山谷喊了聲"早上好",回聲層層蕩開。羅景文專注地盯著錄音機的顯示屏,嘴角漸漸揚起,他把屏幕轉(zhuǎn)向我
羅景文"看,這個波形,和《第五頻率》的副歌部分幾乎一樣。"
后半段路程越來越陡。羅景文走在前面,時不時伸手拉我跨過突出的樹根。有次我腳下一滑,他迅速轉(zhuǎn)身扶住我的腰,登山杖掉在地上發(fā)出悶響。我們同時去撿,額頭不小心相撞。
羅景文"疼嗎?"
他揉著自己額頭,卻盯著我的臉。那顆痣隨著他皺眉的動作微微移動,像五線譜上一個調(diào)皮的音符。
夏梔"我沒事。"
觀云臺比想象中更美。云霧在山谷間流動,宛如聲音的海洋。羅景文從背包里拿出保溫壺,倒出兩杯熱氣騰騰的柚子茶。我們并肩坐在一塊平坦的巖石上,腳下是翻騰的云海。
下山時已是午后。陽光變得慵懶,給山路鋪上一層金色的光暈。羅景文的錄音機里已經(jīng)存滿了今天的收獲:我們的腳步聲、登山杖的敲擊聲、共享同一顆蘋果的咀嚼聲。走到停車場時,他突然停下腳步。
羅景文"差點忘了最重要的部分。"
夏梔"嗯?"
他從背包側(cè)袋拿出一個小型揚聲器,放在引擎蓋上。按下播放鍵,一段熟悉的旋律流淌而出——是《第五頻率》,但混入了今天錄制的各種山間聲響。在副歌部分,我清晰地聽到了自己那句"早上好"的回聲,像另一個時空的和聲。
羅景文"新版本,(把額頭輕輕抵在我肩上)"就叫《山間頻率》好不好?"
夏梔"好呀。"
夕陽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羅景文左臉的痣此刻恰好落在一縷金色陽光里,像是山神特意點亮的記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