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英商匯豐拍賣行的地下保險庫像個巨大的玻璃蜂巢。圓形拱頂鑲嵌著彩色玻璃，十二盞銅制吊燈將那顆鴿卵大的夜明珠照得泛著幽藍熒光。路垚把臉貼在防彈玻璃上，金絲眼鏡被霧氣蒙住："探長，這珠子比你袖扣上的翡翠亮多了。"喬楚生剛要開口，展柜突然爆出一串電火花，夜明珠在藍光中憑空消失，防彈玻璃上留下個燒焦的六芒星符號。

警報聲尖銳地刺破寂靜，路垚蹲在焦痕前嗅了嗅："是鎂粉燃燒的味道，六芒星邊角有船錨刻痕。"喬楚生拎起他后領避開巡邏的印度警衛(wèi)，軍靴在大理石地面踩出清脆聲響："拍賣行老板說，這珠子是從'海神號'沉船里撈的。"兩人躲進雜物間時，路垚撞翻了堆著的木箱，露出底下半本浸水的航海日志，扉頁上用炭筆描著相同的六芒星，落款是"民國十二年七月"。

喬楚生用匕首撬開生銹的鎖扣，海風的咸腥味混著霉味撲面而來。路垚突然指著某頁泛黃的紙頁驚呼："這里提到夜明珠能'引魂'，船長失蹤前在艙底刻了六芒星——"話沒說完就被喬楚生捂住嘴，走廊里傳來皮靴叩地的聲音。他趁機咬住對方掌心，嘗到皮革手套混著雪松香的味道，喬楚生的手指在他后頸輕輕按了按，像是安撫炸毛的貓。

《申報》資料室里積著半寸厚的灰塵，路垚把十年前的報紙鋪了滿桌。1925年7月的航運版角落刊登著"海神號"失蹤簡訊，配圖里站在船長身邊的大副戴著枚六芒星袖扣。喬楚生靠在胡桃木書架上削蘋果，果肉被切成完美的月牙狀："大副叫陳海，據(jù)說私藏了沉船里的英國寶藏。"路垚突然把報紙卷成筒敲他肩膀："探長快看，遇難船員名單里有個叫'楚生'的見習水手！"

蘋果刀險些劃破喬楚生的指尖。他把切好的蘋果塞進路垚嘴里，銀質懷表從馬甲袋滑出，表蓋內側刻著的"To my Sherlock"在斜射的陽光里閃著光："十年前我在十六鋪碼頭打零工，幫過海神號的廚子搬過咸肉。"路垚叼著蘋果去搶懷表，卻被喬楚生反手按在報紙堆里，油墨蹭花了他白襯衫的領口："想知道真相，就用你的腦子換。"溫熱的呼吸噴在耳廓，路垚耳尖泛紅地咬住他手腕："探長這算...刑訊逼供？"

根據(jù)報紙上的地址，兩人摸到十六鋪碼頭的廢棄倉庫。銹跡斑斑的鐵門上用紅漆畫著六芒星，符號邊緣還掛著潮濕的海藻。路垚用鋼筆尖挑開門鎖，突然聽見喬楚生低喝："別動！"子彈擦著他耳畔飛過，擊碎了門后懸掛的煤油燈。火光驟亮的瞬間，滿地的碎玻璃片拼成完整的六芒星陣，陣眼處躺著枚眼熟的六芒星袖扣——和報紙配圖里大副戴的那枚分毫不差。

喬楚生把路垚護在身后，槍口對準倉庫深處的陰影。腐爛的漁網(wǎng)后面?zhèn)鱽斫饘倌Σ谅?，路垚趁機撿起地上的袖扣，發(fā)現(xiàn)內側刻著極小的字母"CH"。"是陳海的縮寫，"他拽了拽喬楚生的皮帶，"探長看，倉庫角落有個水牢。"鐵欄桿上掛著半條撕破的海魂衫，衣擺處繡著褪色的"楚"字。喬楚生的瞳孔驟然收縮，手指在扳機上停頓半秒，路垚突然指著水牢底部驚呼："夜明珠在水里！"

幽藍的熒光從積水里透出，夜明珠被卡在生銹的鐵鏈中間。路垚剛要脫鞋下水，就被喬楚生拎起來扛在肩上："水里有血吸蟲。"他單膝跪在水邊，手臂探進冰涼的積水中，肌肉線條在襯衫下繃成利落的弧線。路垚趴在他背上數(shù)著后頸的碎發(fā)，突然感覺喬楚生的身體僵了一下——他的手指觸到了鐵鏈另一端鎖著的東西。

當喬楚生把夜明珠和一截白骨從水里撈出來時，路垚正蹲在水牢壁前研究刻痕。那些歪歪扭扭的英文刻著："Chen Hai killed captain...Pearl can't bring back Chu..."喬楚生用手帕擦著夜明珠上的淤泥，指腹在珠體上停頓片刻："十年前陳海私吞了夜明珠，把知道真相的見習水手鎖在水牢。"路垚突然抬頭看他，發(fā)現(xiàn)他喉結滾動得厲害，"探長，那見習水手是不是..."

倉庫屋頂突然傳來瓦片碎裂聲，喬楚生猛地把路垚按在身下，子彈擊穿了他們剛才站著的地方。煙塵彌漫中，路垚摸到喬楚生后腰的傷口，溫熱的血透過軍裝滲出來。"別亂動。"喬楚生咬著牙把他推到石柱后，自己舉槍沖了出去。路垚攥著那枚六芒星袖扣，突然想起航海日志里被海水暈開的字跡——"July 15, 1925: Apprentice Chu found the pearl..."

警笛聲由遠及近時，喬楚生拎著昏迷的陳海走回來，軍裝肩帶被血浸透。路垚撕開自己的襯衫給他包扎傷口，指尖碰到舊傷疤時被喬楚生抓住手腕："十年前廚子給過我半塊面包，"他低頭看著路垚泛紅的眼眶，突然笑了笑，"沒想到那見習水手的名字，和我刻在懷表上的字一樣。"夜明珠在他掌心散著幽光，映著兩人交疊的影子，水牢墻壁的刻痕在熒光中顯露出完整的句子："珍珠不能復活楚生，但能讓兇手償命。"

離開倉庫時，上海下起了黃梅雨。路垚把夜明珠塞進喬楚生的馬甲袋，自己鉆進他的風衣里躲雨。"探長，"他隔著布料咬了咬對方的鎖骨，"下次再把我扛在肩上，我就把你的袖扣全換成六芒星的。"喬楚生攬著他腰的手緊了緊，雨水順著帽檐滴在兩人交握的手背上："先管好你自己，剛才在水牢差點掉進去喂魚。"遠處傳來輪船的汽笛聲，和十年前"海神號"出港時的鳴響驚人地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