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的夜燈在暮色中明明滅滅,謝沉淵指尖的狼頭哨子映著案頭的紅泥封印——那是霍毅今日送往霍府的“提親帖”。
徐有福望著自家相爺反復(fù)摩挲帖上的白虎紋,忽然想起三十年前,玄甲軍主帥抱著襁褓中的蘇夢婉,說過的那句話:「霍家的虎,終究還是盯上了沈家的魚?!?/p>
“相爺,霍大人拒絕了提親?!毙煊懈⒚軋蠓旁诎割^,“他說‘霍家的孩子,幸福該由自己決定’。”老者的聲音里帶著感慨。
這樣的“佛系官父”,在爾虞我詐的朝堂上,實在少見。
謝沉淵的指尖頓住,面具下的銀灰色眼眸泛起微光——他想起昨夜在云煙閣,蘇夢婉教高河算賬時,眼底閃爍的“自由”光芒。
“霍毅是在試探。”謝沉淵忽然將提親帖折成紙船,“當(dāng)年沈家滅門,霍家雖未直接動手,卻默許了霍家暗樁參與圍剿。
他今日提親,不過是想將霍家綁上霍家的戰(zhàn)車,順便……”他望向窗外的墨菊齋,“試試霍雨佳的‘反骨’有多硬。”
此時的霍府正鬧得不可開交。霍承雨舉著掃帚追著霍不棄滿院子跑,楊罄端著茶碗站在廊下直嘆氣:“你這孩子,怎么能隨便送定情信物呢?”
霍不棄躲在假山后,耳尖通紅:“我、我只是覺得那玉配她好看……”少年腰間的空玉匣晃了晃,像極了蘇夢婉昨夜塞給他的“辣椒糖”——說是“提神醒腦,比霍家的虎骨酒還好使”。
“夠了!”霍匯叉著腰站在院中央,“霍小公子,明日還要去太學(xué)報道,今晚便在府里歇了吧?!彼倌臧l(fā)間沾著的草葉。忽然想起蘇瓷玉小時候,總愛躲在他官服里偷藏桂花糖。
霍不棄乖乖點頭,卻在路過霍雨佳閨房時,看見窗紙上映著的剪影。
她正對著銅鏡,將蕭逸瀾送的狼頭簪子,插進墨菊發(fā)間。
“小姐,相府送來的‘太學(xué)手札’?!濒浯渑踔岷凶哌M來,里面躺著一本泛黃的《太學(xué)典儀》,扉頁上用朱砂寫著“避禍三則”,字跡是蕭逸瀾?yīng)氂械纳n勁筆鋒。
蘇夢婉指尖劃過“勿近霍氏”四字,想起霍毅離開時,塞給她的那張密信:明日太學(xué)入門禮,霍家會送你一份“大禮”。
子時三刻,云煙閣的香料庫傳來異動。
薩落的狼耳猛地豎起,金褐色的瞳孔在黑暗中亮起,三個蒙臉人正試圖撬開香料柜,腰間的虎形玉佩卻暴露了身份。
“霍家的老鼠?!彼湫σ宦?,指尖凝聚的暗勁掃過地面,辣椒粉瞬間揚起,“嘗嘗我家老板的‘歡迎禮’。”
蒙臉人頓時 coughing不止,面具下的眼睛被辣得通紅。
高河舉著燭臺趕來,看見地上散落的“霍”字腰牌,想起蘇夢婉說過的話:「當(dāng)敵人以為你在明處,你便要讓他們知道,暗處的刀,永遠(yuǎn)比明處的光更鋒利?!?/p>
他摸出懷中的賬本,上面記著今日購入的“霍行澈香料庫”地址——那是蘇夢婉特意留給他的“反制籌碼”。
“把他們綁了,送給丞相府?!备吆映断聦Ψ降拿婢撸冻鲆粡埵煜さ哪槨腔艏疑剃牭尿炟浌?。他想起謝沉淵曾說:「霍家的手,伸得太長了?!?/p>
此刻看著對方眼中的驚恐,忽然明白,蘇夢婉讓他掌管云煙閣,從來不是“信任”那么簡單
與此同時,丞相府的密室內(nèi),謝沉淵望著霍家暗樁身上的辣椒粉,忽然輕笑出聲:“霍雨佳果然留了后手?!彼讣鈩澾^暗樁腕間的咒印,那是薩落獨有的“野獸標(biāo)記”。
只要被他傷過,便會留下終身不散的氣味。
寅時初,霍雨佳望著鏡中換上太學(xué)襕衫的自己,忽然想起蕭逸瀾昨夜托翡翠帶來的銀鐲。
鐲身刻著墨菊與狼頭的暗紋,內(nèi)側(cè)是極小的“瀾”字。她將鐲子戴上,銀質(zhì)的涼意順著手腕蔓延,像極了他教她握劍時,掌心傳來的溫度。
“小姐,霍小公子在門口等了半個時辰了?!濒浯涞穆曇舸驍嗨乃季w,窗外傳來霍不棄的咳嗽聲,顯然是偷喝了她藏的辣椒酒。
馬車駛進太學(xué)牌坊時,晨鐘恰好敲響。
蘇夢婉望著門前的“太學(xué)六藝碑”,忽然想起母親曾說過:「太學(xué)是天下文人的心臟,握住了這里,便握住了輿論的喉舌。」
她摸了摸袖中的狼頭哨子,哨身因體溫而發(fā)燙。
蕭逸瀾說過,今日太學(xué)入門禮,會有“故人”前來觀禮。
“雨佳!”霍不棄忽然拉住她的袖子,指向遠(yuǎn)處的朱漆馬車,“那是太子殿下的車架!”
鎏金車輪碾過青石板,太子掀開簾子的瞬間,蘇夢婉看見他身旁坐著的人。
白銀面具,銀發(fā)束起,正是昨夜在丞相府密談的蕭逸瀾。四目相對的瞬間,他指尖輕抬,做了個“小心”的手勢,面具下的唇角,似乎揚起了一抹極淡的笑。
入門禮的香火在太學(xué)文廟燃起時,蘇夢婉忽然聽見身后傳來議論聲:“聽說霍小姐是霍家的準(zhǔn)兒媳?”“不對,我爹說丞相府的暗樁今早抓了霍家的人,跟霍家的香料鋪有關(guān)……”
她握緊狼頭鐲,任由香料的辛辣氣息混著晨霧,漫過太學(xué)的長階——今日之后,“霍雨佳”這個名字,將不再只是禮部侍郎之女,而是讓霍家、讓整個大幽,都不得不正視的——墨菊驚瀾。
而在太學(xué)外的街角,蕭逸瀾望著蘇夢婉走進大門的背影,指尖劃過腕間的契約咒,那上面的墨菊印記,比昨夜又深了幾分。
徐有福跟上來時,看見他面具下露出的銀發(fā),忽然想起方才在丞相府,霍毅的提親帖下,壓著的那封密報:「沈家遺孤現(xiàn)世,墨菊胎記重現(xiàn)?!?/p>
“相爺,霍家今晚可能會動手?!毙煊懈5穆曇魩е鴵?dān)憂。
蕭逸瀾望著天邊的墨菊云,忽然輕笑出聲:“讓他們動吧——當(dāng)霍家的刀砍向云煙閣時,便是我們收網(wǎng)的最佳時機?!?/p>
他摸出懷中的辣椒糖,那是蘇夢婉昨日塞給他的,“告訴霍小姐,太學(xué)的‘情報網(wǎng)’,該從一碗驚瀾面開始了?!?/p>
晨風(fēng)吹過太學(xué)的泮池,蘇夢婉望著水中自己的倒影,想起霍匯說過的話:我們霍家的孩子,幸福要自己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