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娜抬起頭，雨水和淚水混在一起從她臉上滑落。齊玉溪鼓起勇氣，隔著柵欄擦去她臉上的水珠：“我會保護你。"

那一刻，有什么東西在兩個女孩心中悄然改變。她們都不明白那是什么，只感到心跳加速，臉頰發(fā)燙，比任何一次體育課跑完八百米還要強烈。

雨季結束的時候，段娜送給齊玉溪一個筆記本，扉頁上用工整的字跡寫著：“給世界上最好的齊玉溪——你的段娜。"

齊玉溪把筆記本藏在枕頭底下，每晚睡前都要摸一摸，仿佛那是某種護身符。

她開始更認真地學習，因為段娜說想和她考上同一所高中。

孤兒院的老師都驚訝于這個曾經(jīng)叛逆的女孩突然變得用功起來。

“你最近心情很好？"

某天吃飯時，保育員李阿姨隨口問道。

齊玉溪咬著筷子搖頭，卻忍不住微笑。她不能告訴任何人關于段娜的事，那是只屬于她一個人的秘密，像藏在口袋里的糖果，光是想著就甜到心里。

然而好景不長。初冬的一個傍晚，齊玉溪照常來到約定地點，卻看到段家后院空無一人。

她在寒風中等到天黑，直到保育員找來把她帶回孤兒院。

接下來的一周，段娜始終沒有出現(xiàn)。齊玉溪擔心得吃不下飯，夜里偷偷哭泣。直到第八天，她在放學路上被人拽進小巷。

“別出聲！"是段娜，但她看起來糟透了——眼睛紅腫，嘴角有淤青，校服外套也不見了。

齊玉溪心疼得幾乎窒息：“發(fā)生什么了？"

“我爸發(fā)現(xiàn)我們的書。"段娜的聲音顫抖著，“他說...說我和孤兒混在一起是丟人現(xiàn)眼。"她突然撲進齊玉溪懷里，“他燒了所有你借我的書！"

齊玉溪緊緊抱住發(fā)抖的段娜，聞到她頭發(fā)上淡淡的煙味。

憤怒和無力感撕扯著她的心臟，她只能更用力地抱緊懷中的女孩，仿佛這樣就能把勇氣傳遞過去。

“沒關系，"她輕聲說，“我們可以重新開始收集。"

段娜抬起頭，淚水在月光下閃閃發(fā)亮：“齊玉溪，我..."

刺耳的車喇叭聲打斷了她們。段娜像受驚的小鹿一樣跳開：“是我爸的車！你快走！"

齊玉溪還沒來得及反應，段娜就推著她往巷子另一端跑：“明天老時間，我有重要的事告訴你！"

第二天，齊玉溪翹了下午的課，早早等在約定地點。

當段娜終于出現(xiàn)時，她手里拿著一個皺巴巴的紙袋。

“我偷出來的。"段娜得意地晃了晃紙袋，隨即表情變得嚴肅，“齊玉溪，我可能要轉學了。"

“什么？"齊玉溪感到一陣眩暈。

“我爸說這里的學校不適合我，要送我去省城的私立學校。"段娜咬著嘴唇，“但我不會去的，我會想辦法留下來。"

齊玉溪看著段娜，她想說別傻了，那是好機會；想說我會等你，我們還可以寫信；想說帶我一起走吧。

但最終她什么也沒說，只是接過紙袋，發(fā)現(xiàn)里面全是她們這半年傳遞的小紙條和折紙。

“無論發(fā)生什么，"段娜突然抓住齊玉溪的手按在自己胸口，“你都在這里。"

齊玉溪感受到段娜急促的心跳，自己的心臟也仿佛要跳出胸腔。

她想說些什么，喉嚨卻像被什么堵住了。

最后她只能點頭，用力地點頭，直到淚水模糊了視線。

那天分別時，段娜第一次隔著柵欄擁抱了她。齊玉溪記不清是誰先伸出的手，只記得段娜身上淡淡的茉莉花香，和自己震耳欲聾的心跳聲。

“我喜歡你。"段娜在她耳邊輕聲說，然后飛快地跑開了，留下齊玉溪站在原地，手中緊握著那個裝滿回憶的紙袋，整個人像被閃電擊中般顫抖不已。

那天晚上，齊玉溪在筆記本上寫滿了段娜的名字，又全部涂黑。

她不明白這種既甜蜜又痛苦的感覺是什么，只知道一想到段娜可能離開，胸口就像被撕開一個洞般疼痛。

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同一時刻，段娜蜷縮在自己房間的角落，捂著突然劇痛的腹部，顫抖著手從床底下摸出一瓶醫(yī)生開的止痛藥。藥瓶上的標簽在月光下依稀可見：“晚期...保守治療..."

齊玉溪在數(shù)學課上第三次走神時，鉛筆芯“啪"地斷了。她盯著筆記本上密密麻麻的“段娜"字樣，慌忙用橡皮擦涂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