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鏡面上的水霧在緩慢滑落。

陳瑤光腳站在門外，八歲的腳趾蜷縮在冰冷的瓷磚上。透過門縫，她看見葉鈞赤裸的后背抵著洗手臺，右手握著一支注射器。鏡面被他的呼吸蒙上白霧，又隨著他顫抖的吐息顯出一行數(shù)字——703，像是有人用手指反復(fù)描摹過。

……

注射器里的液體泛著淡藍色。

葉鈞將針頭扎進左臂靜脈時，喉間溢出痛苦的悶哼。陳瑤看見他手臂內(nèi)側(cè)密密麻麻的針孔，最新那個還在滲血，染紅了洗手池邊緣。藥液推入的瞬間，鏡面上的水珠突然加速下滑，匯聚成幾道蜿蜒的痕跡，像極了病房心電監(jiān)護儀上的波形。

……

"砰！"

葉鈞的拳頭砸在鏡面上。裂紋從中心輻射開來，將他的臉分割成碎片。陳瑤捂住嘴，看著鮮血從他指縫間滴落，在陶瓷洗手池里濺開細小的血花。奇怪的是，那些裂紋間的倒影并沒有破碎——每個碎片里都映出一張嬰兒的臉，嘴唇蠕動著像是在哭喊。

……

陳瑤推開了門。

葉鈞猛地轉(zhuǎn)身，注射器掉在地上滾到她腳邊。陳瑤彎腰撿起，針管上的標簽已經(jīng)被汗水浸糊，但還能辨認出"氟哌啶醇"幾個字——和舞蹈教室發(fā)現(xiàn)的鎮(zhèn)靜劑是同一種。

……

"這是......"

陳瑤的話沒能說完。葉鈞突然跪下來抱住她，濕漉漉的胸膛劇烈起伏。他的心跳透過單薄的睡衣傳來，頻率快得不正常。陳瑤感覺有溫?zé)岬囊后w滴在自己后頸——不是水，是血，從他崩裂的舊傷口滲出來，順著她的脊椎往下流。

……

鏡面上的裂紋在蔓延。

陳瑤從葉鈞肩頭望過去，看見那些碎片里的嬰兒倒影正在變化——其中一個長出了她的臉，另一個則戴著呼吸面罩。戴面罩的那個突然抬起手，小小的掌心貼在鏡面內(nèi)側(cè)，正好與葉鈞剛才砸出的血印重合。

……

"她叫什么名字？"陳瑤輕聲問。

葉鈞的身體僵住了。浴室頂燈突然閃爍起來，在墻上投下晃動的陰影。那些影子扭曲著，交織成兩個手牽手的女孩輪廓。陳瑤感覺到葉鈞的呼吸噴在她耳畔，帶著藥物苦澀的氣息："陳......"

……

警報聲突然劃破夜空。

葉鈞的警務(wù)通對講機在客廳炸響："全體注意，703醫(yī)院發(fā)生火災(zāi)，重復(fù)，703醫(yī)院......"他的瞳孔驟然收縮，松開陳瑤沖向臥室。陳瑤站在原地，看著鏡面上那個小小的手掌印——它正在融化，混合著血水滑落，最終在洗手池邊緣凝成兩個字：

　　救我

　　葉鈞個人向：

　　消毒水味在口腔里蔓延。

葉鈞盯著鏡子里那張不屬于自己的臉——右眼是陳明的深褐色，左眼才是原本的灰藍。洗手池里漂浮著三粒溶解中的藍色藥片，像微型培養(yǎng)艙里沉浮的胚胎。

他解開繃帶，露出左臂內(nèi)側(cè)的烙印。

"703"的數(shù)字邊緣已經(jīng)增生出肉芽組織，觸摸時的痛感與陳明中彈那天的記憶完美重合。警務(wù)通突然震動，屏幕顯示陳瑤的定位正在接近703醫(yī)院舊址——這不在計劃里。

注射器扎進頸動脈時，芯片開始過熱。

葉鈞看見自己的右手不受控制地寫下遺書，字跡卻是陳明的筆觸。子彈上膛的聲音從記憶深處傳來，這次他分不清開槍的是自己，還是植入腦中的那個影子。

窗外開始下雨。

血珠順著銹蝕的警徽滴落，在瓷磚上畫出DNA般的雙螺旋（你怎么知道我喜歡葉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