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影樓？”蕭令月接過那枚觸手冰涼的黑令，指尖摩挲著上面猙獰的異獸紋路，語氣帶著恰到好處的驚訝，眼底卻是一片冰封的平靜?！澳莻€(gè)專司刺殺、刺探，號(hào)稱無孔不入的西涼秘諜組織？”

“正是?！绷譅a垂首，聲音恢復(fù)了平板的陳述，“駙馬指甲縫中殘留的粉末，帶有極淡的‘鬼面藤’氣息，此物只產(chǎn)于西涼絕壁，燃燒后可致人短暫幻視幻聽，心智迷亂。這枚蠟丸，應(yīng)是傳遞密信之用。至于這血影令……”他頓了頓，“持此令者，在血影樓中身份不低?！?/p>

洞房內(nèi)的空氣仿佛凝固了。跪在地上的宮人們聽得心驚膽戰(zhàn)，西涼秘諜？身份不低的探子？這……這比公主毒殺駙馬還要駭人聽聞！

蕭令月把玩著那枚血影令，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陰影，遮住了她眸底翻涌的思緒。半晌，她才悠悠嘆了口氣，語氣帶著一種虛假的惋惜：“哎呀呀，本宮這挑駙馬的眼光，可真是不怎么樣。千挑萬選，竟選了個(gè)披著人皮的西涼惡狼？”

她將血影令隨手丟給林燼，仿佛那是什么骯臟之物。然后，她再次將目光投向林燼，那眼神，帶著審視，帶著玩味，更帶著一種掌控一切的壓迫感。

“林侍郎，”她向前一步，赤足幾乎踩到林燼官袍的下擺，染血的蔻丹在燭光下紅得驚心動(dòng)魄?！澳慵炔槌鲴€馬是西涼探子，那你說說，他處心積慮接近本宮，所圖為何？又為何在本宮揭穿他身份、賜他毒酒時(shí)，竟連反抗都來不及？”

她拋出的問題，每一個(gè)都直指核心，也每一個(gè)都暗藏殺機(jī)。

林燼握著那枚冰冷的血影令，感受著其上殘留的、屬于亡者的最后一絲氣息。他知道，公主的問題絕非表面那么簡單。她在試探，試探他是否知道得太多，試探他究竟站在哪一邊。

他抬起頭，目光坦然地迎向那雙深不可測的鳳眸。

“臣不知其具體所圖。但駙馬既為血影樓密探，潛入我大胤，又千方百計(jì)成為殿下夫婿，其所謀必大，或?yàn)榇烫綑C(jī)密，或?yàn)椤硇写??！彼穆曇粢琅f沉穩(wěn)，“至于為何不及反抗……”

林燼的目光再次掃過駙馬青紫的臉，最終落在他微微張開的、殘留著紫黑血漬的唇上。

“殿下所賜之毒，恐怕并非尋?？兹改?，而是混合了‘醉仙引’吧？此物可令人瞬息間筋骨酥軟，內(nèi)力盡失，形同廢人。駙馬縱然身負(fù)絕技，在毫無防備之下飲下此酒，也如待宰羔羊，自然……反抗不得?！彼従彽莱鼋Y(jié)論，語氣篤定。

蕭令月眼中的興味達(dá)到了頂點(diǎn)。她看著林燼，仿佛在看一件極其有趣、又極其危險(xiǎn)的玩具。

“醉仙引……林侍郎連這宮廷秘藥都識(shí)得？”她輕笑，帶著一絲危險(xiǎn)的纏綿，“看來，刑部的卷宗庫房，比本宮想象的還要深不可測呢?！?/p>

林燼沉默不語。他知道，公主的每一句話都是陷阱。

就在這時(shí)，外面突然傳來一陣急促而沉重的腳步聲，伴隨著盔甲摩擦的鏗鏘聲。一個(gè)尖細(xì)惶恐的聲音穿透了房門：“殿、殿下！宮、宮里來人了！是李總管，帶著陛下的口諭！還有……還有陳閣老，他，他帶著府兵圍了公主府！”

終于來了！

跪地的宮人們面如死灰，陳閣老！駙馬的祖父！這喪孫之痛，加上西涼密探的指控……公主府怕是要血流成河了！

蕭令月臉上的笑意卻絲毫未減，反而愈發(fā)妖異。她甚至伸出舌尖，輕輕舔舐了一下自己染血的食指指腹，那姿態(tài)，邪魅得令人心頭發(fā)寒。

“瞧瞧，該來的，總會(huì)來?！彼龖醒笱蟮卣f著，目光卻緊緊鎖在林燼臉上，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小林子?！?/p>

這一聲稱呼，親昵得近乎狎昵，卻又帶著金戈鐵馬的殺伐之氣。

“替本宮，”她微微抬起下巴，赤足踩在駙馬冰冷的血泊里，指向那扇緊閉的、象征著風(fēng)暴即將來臨的房門，紅唇勾起一個(gè)傾國傾城卻也傾覆一切的弧度。

“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