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太液池,碧波瀲滟,倒映著岸邊的垂柳與雕梁畫棟。最大的“澄瑞”畫舫緩緩破開水面,船頭雕龍栩栩如生。舫內(nèi)熏著清雅的蘇合香,秦墨難得一身常服,慵懶地倚在軟榻上。蘇瑤褪去了平日宮裝的凌厲,只著一襲天水碧煙羅紗裙,發(fā)髻松松挽就,斜簪一支素玉簪,宛如畫中走出的碧波仙子。她依偎在秦墨身側(cè),纖纖素手剝著新貢的荔枝,晶瑩的果肉襯得指尖愈發(fā)瑩白。
“陛下日理萬機,也該偷得浮生半日閑?!碧K瑤將剝好的荔枝喂至秦墨唇邊,眼波流轉(zhuǎn)間帶著恰到好處的嬌柔,“這太液春光,臣妾瞧著,比往歲更盛呢?!?/p>
秦墨含笑接了,指尖狀似無意地滑過她細膩的手腕,帶來一絲微癢。他目光投向遠處點綴湖面的幾艘游船,語帶深意:“風光是好,只恐這平靜湖面下,藏著不安分的暗流。”
蘇瑤心中警鈴微作,面上笑意卻更甜,順勢將螓首輕靠在他肩頭:“陛下真龍在此,魑魅魍魎豈敢造次?莫要嚇臣妾?!彼Z帶嬌嗔,帶著恰到好處的依賴。
秦墨攬住她不盈一握的腰肢,感受著懷中溫軟,低沉的笑聲在她耳畔響起:“愛妃膽識,朕豈不知?”他低頭,氣息拂過她敏感的耳垂,“只是這泛舟,若只觀景,未免辜負了春光?!?/p>
蘇瑤抬眸,對上他深邃含笑的眼,心跳悄然加速。秦墨的“無趣”,絕非字面意思。
驟然!
“嘩啦——!” 畫舫左側(cè)水面猛地炸開!一道黑影如鬼魅般破水而出!渾身緊裹水靠,只露一雙冰冷鷹目,手中淬毒的分水峨眉刺,幽藍寒芒撕裂空氣,直刺依偎在秦墨懷中的蘇瑤!速度快如閃電!
“護駕!”侍衛(wèi)厲喝拔刀,但距離太近,已不及救援!
蘇瑤瞳孔驟縮!死亡氣息撲面而來!她修為全無,身體瞬間僵直!
電光火石!
秦墨動了!攬在她腰間的手臂驟然發(fā)力,將她更深地帶入懷中!空閑的左手快若奔雷,屈指對著那刺到眼前的毒芒,隨意一彈!
“?! ?/p>
刺耳金鳴炸響!
那灌注絕頂境全力、幽藍閃爍的刺尖,竟被一指彈得偏移軌跡!刺客只覺一股沛然巨力轟然傳來,手臂劇震,虎口崩裂,兵刃幾欲脫手!攻勢瞬間潰散!
“一流境?!”刺客眼中駭然欲絕!情報有誤!
就在他心神失守的剎那,侍衛(wèi)刀鋒已至!寒光交錯!
“噗嗤!”“呃??!”
血光迸濺!刺客未及慘叫,已被亂刃分尸,殘軀墜入碧波,暈開一片刺目的紅。
畫舫上,蘇瑤驚魂未定,嬌軀在秦墨懷中微微戰(zhàn)栗,俏臉煞白。毒刺的寒意仿佛還貼在臉頰。
秦墨垂眸看著懷中受驚的美人,眼中波瀾不驚,唯有一絲玩味的笑意。他輕拍她后背,聲音帶著安撫與深意:“愛妃受驚了。看來這湖底,當真藏著些腌臜東西?!蹦抗鈷哌^迅速清理的侍衛(wèi),最終落在湖面那抹淡紅上,幽深難測。
蘇瑤緊緊抓住秦墨胸前龍袍,指尖冰涼,聲音帶著后怕的哽咽:“陛下…臣妾…好怕…” 她是真的怕,怕那毒刺,更怕秦墨深不可測的心思。這刺殺,是皇后的反撲?還是…帝王心術(shù)的又一環(huán)?
“有朕在,何懼宵小?”秦墨聲音溫柔卻不容置疑,抬起她下巴,拇指摩挲冰涼的臉頰,笑容帶著危險的蠱惑,“愛妃受驚的模樣,倒惹人憐惜。此處敗了興致,朕帶你去個更清凈…也更有趣的地方,如何?”
一場突如其來的刺殺,在秦墨的絕對實力下化為無形。蘇瑤依偎在他懷中,感受著沉穩(wěn)的心跳,心中的寒意卻比太液池水更深。這男人,如淵似海。她的野心,在驚懼與恩寵的漩渦中,瘋狂滋長。
萬里之外,黑風山脈的冰縫深處,寒風在狹窄的罅隙中嗚咽。石虎猛地睜開眼,瞳孔深處有赤藍異芒一閃而沒。他掙扎著撐起身體,覆蓋著腥臭污垢的皮膚下,一股微弱卻全新的、爆炸性的力量在陌生的筋脈間奔涌沖撞。劫后余生的狂喜與劇痛后的虛脫交織,他大口喘息著冰冷的空氣,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灼燒感,卻無比真實地宣告著——他活下來了!身體仿佛被徹底打碎,又被某種蠻橫的力量重新糅合。他踉蹌著爬出冰縫,刺骨的寒風卷著雪沫撲打在身上,卻不再像從前那樣輕易帶走所有溫度。眼前,是連綿無盡、沉默而威嚴的雪山,一條被冰雪覆蓋、通往未知與力量的道路,在死寂的天地間延伸。少年眼中,沉寂的火焰被點燃,那是從未有過的、名為希望與野心的星火,在無垠的寒荒中倔強閃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