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花樹下的青梅

文化節(jié)的海報貼滿走廊那天，沈知夏正踮腳摘掛在樹梢的羽毛球。顧承硯倚在一旁的櫻花樹下，看著她短裙下露出的腳踝，喉結(jié)不自覺地動了動。

“顧承硯！”她舉著球轉(zhuǎn)頭，發(fā)梢掃過他手背，“幫我看看還有沒有掛在上面的？”

少年挑眉走近，卻在抬頭時看見她發(fā)間沾著的櫻花。鬼使神差地，他伸手替她摘下，指尖觸到她溫?zé)岬亩梗杆倏s回手時撞落了她懷里的羽毛球。

“笨蛋?！彼麖澭鼡烨颍曇魫瀽灥?，“舞臺劇的事，你真要演？”

“當(dāng)然??！”她眼睛亮晶晶的，“小梨說我演朱麗葉超合適，而且——”她突然湊近他，睫毛撲簌簌的，“聽說男主角是你耶！顧大才子，不會臨陣退縮吧？”

顧承硯猛地后退半步，后背抵在粗糙的樹干上。朱麗葉與羅密歐的對手戲，意味著要在全校面前擁抱、接吻——他喉間發(fā)緊，看著她期待的眼神卻怎么也說不出拒絕的話。

“隨便你。”他別開臉，櫻花落在他泛紅的耳尖，“別拖我后腿就行?！?/p>

第一次排練在午休時的空教室。春日陽光斜斜切過窗臺，在劇本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沈知夏穿著借來的白裙，轉(zhuǎn)圈圈時裙擺掃過顧承硯的皮鞋。

“羅密歐，你要這樣握住我的手?！卑嘀魅巫鲋痉叮把凵褚钋?，像這樣——”

顧承硯垂眸看她伸過來的手，指尖還沾著草莓護(hù)手霜的香氣。他深吸一口氣，緩緩覆上，卻在相觸的瞬間觸電般縮回。

“顧承硯！”班主任皺眉，“你是在摸燙手山芋嗎？重來！”

少女抬頭看他，眼里盛著細(xì)碎的光：“別怕，我不會咬人的。”

他突然輕笑一聲，再次伸手握住她的手，這次用力得幾乎要把她拽進(jìn)懷里：“咬人的明明是你。”他低聲說，只有兩人能聽見，“上次羽毛球賽把我手背抓出印子的是誰？”

沈知夏的臉騰地紅了。那天她為了救球，確實死死攥住了他的手腕，事后還被他嘲笑了整整一周。

“那是意外！”她梗著脖子反駁，卻在他突然收緊的臂彎里忘了呼吸。他的掌心滾燙，透過薄薄的襯衫烙在她腰上，而他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顫動的陰影，像振翅欲飛的蝶。

“卡！”小梨突然從幕布后跳出，“顧承硯你眼神太兇了，哪像熱戀的羅密歐，分明是要吃了朱麗葉！”

少年迅速松手，后退兩步時撞翻了椅子。沈知夏彎腰去扶，卻看見他耳尖紅得幾乎要滴血，突然想起剛才貼在他胸口時，聽見的那聲慌亂的心跳。

“你、你是不是發(fā)燒了？”她伸手去碰他額頭，卻被他猛地抓住手腕。

“管好你自己。”他聲音沙啞，指腹擦過她手腕內(nèi)側(cè)的脈搏，“晚上七點(diǎn)，老地方加練?！?/p>

晚自習(xí)結(jié)束后，櫻花大道的路燈次第亮起。沈知夏抱著劇本趕到時，顧承硯正倚在老地方的櫻花樹下，指尖轉(zhuǎn)著枚銀色的硬幣。

“怎么才來？”他抬腕看表，“笨女人果然沒有時間概念?！?/p>

“明明是你提前半小時！”她氣呼呼地跺腳，櫻花落在劇本上，“說吧，要練哪段？”

少年突然合上劇本，扔進(jìn)旁邊的長椅。月光穿過他的睫毛，在眼底碎成星子：“先練陽臺吻戲?！?/p>

“??？”她后退半步，腰抵在冰涼的樹干上，“可是劇本里不是要等第三幕——”

“現(xiàn)在練?！彼平?，櫻花落在他發(fā)梢，“不然明天上臺你要笑場嗎？”

沈知夏的后背緊緊貼著樹干，看著他逐漸靠近的臉，突然想起六歲那年被他護(hù)在身后時，也是這樣的視角——能看見他顫抖的睫毛，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味。

“準(zhǔn)備好了嗎？”他的聲音低得像浸在月光里，“朱麗葉?！?/p>

她恍惚間點(diǎn)頭，卻在他指尖觸到她臉頰時猛地閉眼。預(yù)想中的觸碰沒有到來，卻聽見他一聲輕笑，帶著無奈與隱忍：“笨蛋，是借位?！?/p>

她慌忙睜眼，正對上他近在咫尺的瞳孔。少年的鼻尖幾乎要碰到她的，卻在距離一厘米的地方停住，喉結(jié)滾動著念出臺詞：“你的眼睛比星星更璀璨，讓我甘愿做被月光囚禁的俘虜?！?/p>

風(fēng)突然卷起大片櫻花，有幾片落在他睫毛上。沈知夏鬼使神差地伸手去拂，指尖卻在碰到他皮膚時被他猛地扣住手腕，按在樹干上。

“沈知夏?！彼穆曇衾镉袎阂值念澏叮耙院髣e對別的男生做這種動作。”

“為什么？”她仰頭看他，櫻花落在兩人之間，“這只是朋友間的——”

“因為——”他突然低頭，在她唇畔落下一片櫻花，“你是我的?！?/p>

文化節(jié)正式開始那天，沈知夏在后臺收到了一罐橘子汽水。包裝紙上貼著便利貼：“聽說你喜歡橘子味，加油呀！——林硯”

“誰?。俊毙±鏈愡^來，“哇，是隔壁班的轉(zhuǎn)學(xué)生耶！聽說他是從國外回來的，鋼琴彈得超厲害——”

“噓！”沈知夏慌忙捂住她的嘴，卻在抬頭時看見顧承硯站在幕布后，臉色比身上的戲服還要白。他穿著黑色天鵝絨的禮服，領(lǐng)口別著她送的櫻花胸針，此刻卻攥得變形。

“顧承硯？”她快步走近，“你的領(lǐng)結(jié)怎么歪了？我?guī)湍恪?/p>

“不用?！彼撕蟀氩剑曇衾涞孟窠Y(jié)了冰，“管好你的橘子汽水?！?/p>

她一愣，這才想起還攥在手里的飲料。還沒來得及解釋，林硯已經(jīng)笑著走來，指尖夾著朵新鮮的櫻花：“沈同學(xué)，這朵花別在頭發(fā)上一定很漂亮。”

顧承硯的眼神瞬間暗下來。他看見林硯伸手替她別花，指尖擦過她耳后，而她笑得那樣甜，像當(dāng)年接過他遞的草莓牛奶時一樣。

“謝謝?！鄙蛑牡皖^看汽水，“不過我其實不太喝碳酸飲料……”

“那我?guī)湍闳拥?？”顧承硯突然開口，不等她反應(yīng)就搶過汽水，扔進(jìn)旁邊的垃圾桶。金屬罐撞在桶壁上發(fā)出清脆的響，驚飛了幾只停在櫻花上的蝴蝶。

林硯挑眉：“顧少這是……吃醋了？”

“閉嘴?！鳖櫝谐幰а?，卻在沈知夏抬頭看他時迅速別開臉，“該上場了，笨女人?！?/p>

舞臺劇的高潮在午夜的陽臺場景。沈知夏站在“陽臺”上，裙擺被風(fēng)掀起一角，遠(yuǎn)處的櫻花樹在聚光燈下泛著柔光。

“羅密歐，為什么你偏偏是顧家人？”她念出臺詞，卻在看見臺下的顧承硯時突然晃神。他仰著頭看她，眼神里有化不開的溫柔，像那年暴雨夜替她撐傘時一樣。

“因為命運(yùn)讓我愛上你，即使要與全世界為敵?！鳖櫝谐幫蝗桓牧伺_詞，大步走上臺階，握住她的手時微微發(fā)顫，“知夏，我喜歡你。從六歲你哭著躲在我身后開始，就再也沒停止過?！?/p>

臺下傳來驚呼聲。沈知夏睜大眼睛看他，發(fā)現(xiàn)他耳尖紅得快要滴血，而身后的幕布不知何時換成了巨幅照片——是他偷拍的她在櫻花樹下的側(cè)臉，旁邊用鋼筆寫著：“我的笨蛋女主角”。

“顧承硯你……”她的聲音發(fā)顫，“這是劇本里沒有的臺詞！”

“因為我等不及了?！彼皖^看她，櫻花落在他睫毛上，“怕再不說，你就要被別的笨蛋拐跑了。”

后臺突然傳來起哄聲，小梨舉著手機(jī)沖出來：“親一個！親一個！”

沈知夏的臉?biāo)查g紅透。她看見顧承硯喉結(jié)滾動，聽見自己如擂鼓的心跳，在櫻花飄落的瞬間，閉上了眼睛。

這次，他沒有借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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