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zhàn)火中的邊境線如同地獄。喬韻伏在馬背上,穿過一片又一片焦土??諝庵袕浡扰c硝煙的味道,遠處不時傳來傷兵的哀嚎。
落鷹澗——張極生前指出的地點就在前方。喬韻下馬,將臉涂滿泥灰,換上事先準備的齊國兵服。這套衣服是從一個陣亡士兵身上剝下的,散發(fā)著血腥與汗臭,卻是最好的偽裝。
天色漸暗,喬韻借著暮色潛入燕軍大營。營地守衛(wèi)森嚴,但糧草區(qū)卻相對松懈——看來燕軍確實如張極所說,后勤出了問題。
"聽說了嗎?先鋒營幾乎全軍覆沒..."
"朱將軍生死不明,左副將接管了兵權(quán)..."
"噓,小聲點!左大人下令不許談?wù)摯耸?.."
兩個伙夫的對話飄入喬韻耳中。她渾身冰冷,手中的水桶差點跌落。強自鎮(zhèn)定后,她佯裝幫忙搬運糧袋,慢慢靠近那兩人。
"兩位大哥,"她壓低聲音,"我是新調(diào)來的醫(yī)助,聽說先鋒營有傷兵需要照料?"
年長的伙夫打量她一眼:"小兄弟,別多管閑事。那些傷兵...活不過今晚了。"
"為何?"
"左大人下令,寅時焚燒傷兵營。"伙夫左右看看,聲音更低,"說是防止瘟疫,實際上..."
年輕伙夫捅了他一下,兩人匆匆離去。
喬韻的心跳如鼓。寅時...只剩兩個時辰了!她必須找到朱志鑫,無論他是死是活。
傷兵營位于大營西北角,遠遠就能聞到腐肉與草藥混合的刺鼻氣味。守衛(wèi)打著哈欠,顯然對這苦差事滿腹牢騷。
"大人,"喬韻上前,亮出偷來的腰牌,"醫(yī)官命我來查看傷情。"
守衛(wèi)隨意掃了眼腰牌:"進去吧。記住,別待太久,寅時..."他做了個火焰的手勢。
帳篷內(nèi)昏暗潮濕,數(shù)十名傷兵躺在草席上,多數(shù)已奄奄一息。喬韻一個個查看,心跳越來越快——沒有朱志鑫。
就在她幾乎絕望時,最角落傳來一聲微弱的呻吟。那是個全身纏滿繃帶的身影,連面容都被遮住大半,但喬韻還是一眼認出了那雙手——修長有力,布滿老繭,右手虎口處有一道月牙形的疤,是她第一次為他包扎傷口時記住的形狀。
"朱...志鑫?"她跪在草席旁,聲音顫抖。
繃帶下的眼睛緩緩睜開,原本銳利的眼神如今渙散無光。他盯著喬韻看了許久,突然劇烈掙扎起來:"走...快走..."
"我來帶你離開。"喬韻輕聲說,一邊檢查他的傷勢。情況比她想象的更糟——三處箭傷,一處刀傷從左肩斜劈至胸口,已經(jīng)化膿潰爛。
朱志鑫搖頭,聲音嘶啞:"左航...叛變...有埋伏..."
"我知道。"喬韻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瓷瓶,"張澤禹的老仆給的解藥,能緩解'百日眠'的毒性。你先服下。"
朱志鑫眼中閃過一絲驚訝:"澤禹...沒死?"
"我也不確定。"喬韻扶他喝下藥水,"但有人想借你的手除掉他。"
藥水似乎起了作用,朱志鑫的眼神清明了幾分。他艱難地抬手,撫上喬韻的臉頰:"你...不該來..."
喬韻握住他的手,貼在淚濕的臉上:"我答應(yīng)過等你回來。既然你回不去,那我就來找你。"
帳外突然傳來腳步聲。喬韻迅速躲到陰影處,只見一個軍醫(yī)帶著兩名士兵走進來,開始檢查傷兵。
"這個沒氣了。"軍醫(yī)探了探一名傷兵的鼻息,"抬出去燒了。"
士兵麻利地抬起尸體。軍醫(yī)走到朱志鑫身旁,仔細查看后搖頭:"這個也快了,不用處理。"
待他們離開,喬韻立刻回到朱志鑫身邊:"能站起來嗎?我們必須趁亂離開。"
朱志鑫咬牙嘗試,卻無力起身:"你...自己走..."
喬韻不答,開始解下他的繃帶。最嚴重的傷口在腹部,箭矢雖已取出,但潰爛嚴重。她從醫(yī)袋中取出小刀,在燭火上烤了烤:"忍著點。"
清理腐肉的過程痛不欲生,朱志鑫咬著一塊皮革,冷汗浸透了衣衫。喬韻手法利落,迅速敷上藥粉,重新包扎。
"現(xiàn)在試試。"她扶住朱志鑫的腰。
這一次,他勉強能站起來了。喬韻讓他靠在自己肩上,兩人踉踉蹌蹌地向帳后移動。掀開帳篷一角,外面漆黑一片,只有遠處的火把閃爍。
"東北角...有缺口..."朱志鑫氣若游絲,"左航...故意留的..."
喬韻心頭一凜。是陷阱!但此刻他們別無選擇。
兩人借著夜色掩護,緩慢向東北角移動。每走幾步,朱志鑫就需要停下來喘息。他的體溫高得嚇人,顯然傷口已經(jīng)感染。
"堅持住,"喬韻在他耳邊輕語,"前面就是樹林了。"
就在他們即將到達圍墻缺口時,四周突然亮起數(shù)十支火把!
"恭候多時了,喬姑娘。"
左航從陰影中走出,鎧甲上沾滿血跡,臉上帶著猙獰的笑容。他身后站著兩排弓箭手,箭尖寒光閃閃。
朱志鑫猛地將喬韻護在身后:"左航!你..."
"將軍別激動,"左航冷笑,"小心傷口崩裂。說起來,我還得謝謝您——若不是您堅持親自帶隊偵查,我哪有機會一舉除掉燕國兩大名將?"
喬韻握緊短劍:"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左航緩緩拔劍,"張極死了,朱志鑫重傷,而我——將成為燕國新的戰(zhàn)神!"
朱志鑫眼中燃起怒火:"張極...是你殺的?"
"準確地說,是你們一起害死的。"左航步步逼近,"他若不多管閑事救這個齊國女人,怎會中我的埋伏?"
喬韻渾身發(fā)抖,不是因為恐懼,而是憤怒。張極,那個陽光般燦爛的年輕將領(lǐng),竟是死于如此卑鄙的算計!
"為什么?"朱志鑫聲音嘶啞,"我們...是兄弟..."
"兄弟?"左航突然暴怒,"在你眼里,我永遠只是個跟班!你寧愿信任一個敵國女子,也不愿聽我的建議!"
他猛地揮劍指向喬韻:"今日我就讓你親眼看著她死!放箭!"
箭雨呼嘯而來。千鈞一發(fā)之際,朱志鑫不知哪來的力氣,一把抱住喬韻滾向旁邊的壕溝。幾支箭擦過他們的身體,多數(shù)射空了。
"追!一個不留!"左航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