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透藥廬的破窗,青白色的青銅燈光在陽光下漸漸暗淡。阿牛手忙腳亂地扯開纏在腳踝的曼陀羅根須,那些詭異的植物一見陽光就蔫了。
"快看!"他指著我的手臂驚呼。陽光下,皮膚下的銀白紋路不再可怖,反而像流動的水銀,泛著柔和的光澤。腳踝的傷口已經(jīng)愈合,只留下一道淺淺的月牙形疤痕。
我正要松口氣,突然想起昨夜石碑上的銀白蜉蝣,那些游動的光芒與此刻手臂上的紋路何其相似。阿牛似乎也想到了什么,快步走向墻角一個落滿灰塵的青銅匣子。
"這是我爹最寶貝的東西,"他小心翼翼擦拭匣子上的灰塵,"說是什么...鎮(zhèn)器?"
匣蓋突然自動彈開,里面是一把造型奇特的青銅短劍。劍身布滿細(xì)密的紋路,與石碑上的刻痕如出一轍。劍柄處鑲嵌著一顆暗紅色的寶石,在陽光下泛著血色的光芒。
就在我伸手觸碰劍柄的瞬間,手臂上的銀白紋路突然大亮。窗外的山雀驚飛而起,遠處傳來此起彼伏的嚎叫。
青銅短劍入手冰涼,劍身上的紋路與手臂的銀光共鳴,發(fā)出細(xì)微的嗡鳴。阿牛從藥柜底層翻出個皮囊,倒出幾粒暗紅色的藥丸:"這是我爹留下的'赤陽丹',據(jù)說能暫時壓制尸毒......."
突然,藥廬后墻傳來重物撞擊聲。我們透過墻板的縫隙望去,只見昨夜那個脖頸長著肉瘤的壯漢正用釘耙瘋狂砸墻。更可怕的是,他的肉瘤已經(jīng)爆開,里面伸出無數(shù)細(xì)長的觸須,在空中揮舞。
"是王屠戶!"阿牛聲音發(fā)顫,"他...他變異得更厲害了!"
我握緊青銅短劍,劍柄的紅寶石突然發(fā)燙。手臂上的銀白紋路蔓延到劍身,整把劍泛起朦朧的光暈。王屠戶似乎感應(yīng)到什么,觸須猛地收縮,轉(zhuǎn)身朝我們藏身的墻角撲來。
阿牛一把將我推開:"小心!"他自己卻被飛濺的木屑劃傷了臉頰。鮮血順著下巴滴落,王屠戶的觸須突然瘋狂舞動,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鯊魚。
王屠戶的觸須如毒蛇般竄向阿牛,我本能地?fù)]動青銅短劍。劍鋒劃過觸須的瞬間,銀光大盛,被斬斷的觸須像被火燒的蚯蚓般蜷縮,噴出腥臭的黑血。
"上屋頂!"阿牛拽著我沖向藥廬角落的木梯,梯子年久失修,每踩一步都吱呀作響。王屠戶的觸須瘋狂追擊,釘耙砸碎了我們腳下的木板。
我們爬上屋頂,晨光刺得睜不開眼。阿牛指著遠處:"看見那片竹林了嗎?我爹在那兒設(shè)了陷阱..."
話音未落,王屠戶龐大的身軀已經(jīng)撞破屋頂。腐爛的木板四散飛濺,他的肉瘤完全裂開,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尖牙。觸須如蛛網(wǎng)般張開,將我們逼到屋頂邊緣。
我握緊青銅短劍,銀光在劍身上流轉(zhuǎn)。阿牛突然抓住我的手腕:"你趕緊跑!這附近有商道,應(yīng)該會有商隊經(jīng)過,去鎮(zhèn)子里找一個叫白掌柜的人,告訴他我死了,接下來他自然就知道了......."
他話未說完,一根觸須已經(jīng)纏住他的腳踝。王屠戶發(fā)出勝利的嘶吼,將阿牛拖向那張布滿尖牙的血盆大口。
阿牛被觸須拖向血盆大口的瞬間,他猛地將柴刀擲向王屠戶的肉瘤。刀刃深深嵌入那團蠕動的血肉,黑血噴涌而出。
"走!"他朝我大喊,臉上帶著決然的笑,"去青石鎮(zhèn)!"
我咬牙轉(zhuǎn)身,從屋頂一躍而下。身后傳來王屠戶痛苦的嘶吼和阿牛最后的吶喊。青銅短劍在手中嗡鳴,銀光指引著我穿過竹林。
正午時分,我終于看見炊煙。青石鎮(zhèn)的城墻在陽光下泛著青灰色,城門處排著長長的隊伍。幾個衙役正在盤查行人,他們腰間掛著銅鈴,手中握著教科書式的古代長槍。
我混入人群,聽見前面兩個商販在交談:
"聽說北邊鬧瘟疫,死了不少人..."
"可不是嗎,官府都封路了。聽說染病的人會變成活尸,見人就咬..."
我低頭看了看手臂上若隱若現(xiàn)的銀白紋路,握緊了藏在袖中的青銅短劍。城門上方,"青石鎮(zhèn)"三個大字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卻不知這究竟是避難所,還是另一個噩夢的開始......小說看多了肯定,不對呀,我怎么回家呢!這真是個好問題。
排隊進城時,我注意到衙役們的銅鈴上刻著奇怪的符文,與青銅短劍上的紋路有幾分相似。但他們顯然不知其中奧妙,只是機械地檢查每個入城者是否發(fā)熱。
"下一個!"衙役粗聲喊道,他手中的紅纓槍在陽光下泛著冷光。我上前時,槍尖突然顫動,直指我的手臂。我連忙將銀白紋路藏進袖中,裝作咳嗽的樣子。
"瞧著面生啊,"衙役瞇起眼,"打哪兒來?"
"回官爺?shù)脑挘?我學(xué)著古裝劇里的腔調(diào),"小的從北邊來,投奔親戚。"
"北邊?"衙役臉色一變,"可是那鬧瘟的村子?快進去吧,有病去東街尋白掌柜,他那兒有祖?zhèn)鞯姆阶印?
青石鎮(zhèn)比我想象中繁華,青石板鋪就的街道兩旁店鋪林立。我循著路人的指引來到東街,遠遠就看見一面繡著"百草堂"的旗幡。
正要進門,突然聽見二樓傳來瓷器碎裂的聲響。一個青瓷花盆從天而降,我下意識伸手去接。花盆穩(wěn)穩(wěn)落在掌心,卻聽見樓上傳來一聲輕笑:
"這位郎君好身手。"
抬頭望去,只見二樓窗邊立著個身著淡青襦裙的少女,約莫十六七歲年紀(jì)。她手中把玩著一支玉簪,簪頭雕著只栩栩如生的鳳凰。陽光透過窗欞灑在她身上,襯得那抹淺笑格外靈動。
"小姐當(dāng)心,"我故作鎮(zhèn)定,"這花盆若是砸到人..."
"砸到人又如何?"她歪著頭,眼中閃過一絲狡黠,"反正有郎君這樣的好心人接著。"
風(fēng)鈴輕響,空氣中飄來若有若無的藥香。我忽然注意到,她腰間別著個繡有奇異符文的香囊,與衙役銅鈴上的紋路如出一轍。
"小姐這話說得輕巧,"我舉起花盆晃了晃,"若是砸到賣炊餅的張叔,怕是要賠上三籠蟹黃包(我怎么能想出這么有趣的句子,我簡直就是天才)。"
她噗嗤笑出聲,腕間的銀鐲撞出清響:"郎君倒是會算賬,不如上來喝杯茶抵債?"說著從窗邊探出身,發(fā)間的步搖輕輕晃動。
我正要答話,花盆里蔫著的蘭草突然抖了抖葉片,細(xì)看竟有銀絲在葉脈間流動。她順著我的目光看去,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笑:"這株'月影蘭'可是稀罕物,要不要上來細(xì)看?"
"小姐這般盛情,"我故作猶豫,"可我是來找白掌柜的..."
"我爹去城外采藥了,"她眨眨眼,"這會兒就我在家,你若有事可待會兒再說。"說著從窗邊扔下一條青色的絲絳,"抓著這個上來,比走樓梯有趣多了。"
我放下花盆,抓住墻邊的藤蔓三兩下攀上二樓。她倚在窗邊,眼中帶著幾分贊許:"身手不錯,怎么稱呼?"
"趙黎峻,"我拍拍手上的灰,"不知小姐芳名?"
"我叫白昭璃,"她轉(zhuǎn)身引我進屋,裙擺掃過地板上的青瓷碎片,"'昭璃'二字取自'昭如璃光',不過我爹總說這名字太雅,配不上我這野性子。"
屋內(nèi)陳設(shè)雅致,博古架上的青銅器泛著幽光。案幾上的茶具刻著奇異符文,最顯眼處擺著塊木牌,上書"妙手仁心"四字——正是白掌柜的醫(yī)館招牌。
白昭璃斟了杯茶,茶湯竟是淡淡的青色:"這是用'月影蘭'泡的,能暫時壓制你手上的銀光。"她說著瞥了眼我的袖口,"你從北邊來?"
“也沒說錯吧,準(zhǔn)確來說我有點失憶了......話說現(xiàn)在年號是什么?”
"這是昭明十七年,"白昭璃指尖輕叩茶盞,"不過自打去歲黃河決堤后,各地年號都亂得很。"
我心頭一緊——完了!這顯然不是我所知的任何朝代,早知道就聽歷史老師的話把歷史書多讀幾遍啦!早知現(xiàn)在何必當(dāng)初呢......窗邊銅鏡映出自己身上的校服,在這古色古香的房間里顯得格格不入。
白昭璃忽然起身,從多寶格里取出一卷泛黃的輿圖:"你既從北邊來,可曾見過這種石碑?"她展開的輿圖上標(biāo)注著七處星形標(biāo)記,每處都畫著與青銅短劍相似的紋路。
我正要細(xì)看,樓下突然傳來急促的拍門聲。幾個粗糲的男聲喊道:"白小姐,知府大人急癥,請速去診脈!"
白昭璃快步走到香案前,從青瓷香爐里抓了把香灰灑在門廊,灰燼落地竟自動排成八卦圖形。
"待在屋里別出去,"她取下腰間香囊塞給我,"若是聽見銅鈴響三聲,就把這個掛在門楣上。"香囊上的符文突然發(fā)燙,隔著布料都能感受到熱量。
知府差役的呼喝聲漸近:"白姑娘,大人頭疼癥又犯了!你再不治好他可要發(fā)癲了!"
她整了整衣裙往樓下走,臨出門前回眸一笑:"我爹的書房在西廂房,你若閑著無聊..."話未說完,木門吱呀開啟的聲音便吞沒了尾音。
陽光斜照進西廂房,我推開雕花木門,卻見滿地狼藉——書架上典籍散落,幾卷泛黃的《天工異物志》攤開著,頁邊畫滿朱砂批注。最顯眼處寫著:"太陰之變,當(dāng)現(xiàn)熒惑守心之相..."
墻角的青銅麒麟鎮(zhèn)紙突然滾落,露出后面暗格。里面躺著半截斷裂的玉圭,斷面處滲著與喪尸傷口相同的熒綠液體。
我正欲細(xì)看玉圭,樓下突然傳來銅鈴輕響。白昭璃臨走前的話在耳邊回響:"若是聽見銅鈴響三聲..."
第一聲,我抬頭望向窗外,知府差役的馬車正駛過街角。
第二聲,案頭燭火無風(fēng)自動,在墻上投下?lián)u曳的影子。
第三聲,香囊突然發(fā)燙,符文泛起紅光。我連忙將它掛在門楣上,一道無形的屏障瞬間籠罩整個房間。
松了口氣,我重新打量起這間書房。陽光透過窗欞,在白昭璃的畫像上投下斑駁光影。畫中人身著素白祭服,執(zhí)劍立于月下,劍鋒所指處繪著塊殘碑,正是我昨夜觸碰的那塊。畫旁題著兩句詩:"清光不渡幽冥界,璃火堪焚萬骨枯。"
我忽然注意到畫中人的左耳垂后有粒朱砂痣,與白昭璃分毫不差。而她腰間玉佩的紋路,正與青銅短劍上的星圖如出一轍。
我揉了揉太陽穴,連日來的離奇遭遇讓大腦有些過載。書房里處處透著詭異,卻又讓人忍不住想一探究竟。
隨手翻開案頭的《天工異物志》,書頁間夾著片干枯的銀邊蘭葉。頁邊密密麻麻的批注中,"太陰"、"熒惑"、"尸變"等字眼反復(fù)出現(xiàn)。一段朱砂批注格外醒目:"月影蘭生于太陰之地,可解百毒,然遇尸氣則化銀絲..."
窗外的陽光忽然暗了下來。我抬頭望去,不知何時飄來一片烏云,形狀竟與青銅短劍上的紋路有幾分相似。風(fēng)鈴輕響,帶來一絲若有若無的藥香。
我靠在太師椅上,閉目回想著白昭璃的一顰一笑。她發(fā)間的步搖,腕間的銀鐲,還有那抹帶著狡黠的淺笑...忽然,一個念頭閃過:她為何對尸毒如此了解?那支白玉簪,又為何與畫中人一模一樣?
書房里的銅漏滴答作響,我決定先整理下思緒。或許該泡杯茶,用她留下的月影蘭。
月影蘭的清香中,我不知不覺伏案睡去。夢中又見那塊青灰石碑,銀白蜉蝣般的紋路在黑暗中流轉(zhuǎn),勾勒出白昭璃的輪廓.......
"醒醒。"輕柔的呼喚將我拉回現(xiàn)實。睜開眼,暮色已染紅窗欞。白昭璃坐在對面,發(fā)間的白玉簪映著晚霞,卻掩不住眉間的憂色。
"我爹..."她欲言又止,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茶盞,"被知府留在衙門了,恐怕是回不來了。"
我這才注意到她換了身素色襦裙,袖口沾著幾點暗紅。她順著我的目光看去,輕聲道:"不是血,是朱砂。"說著從袖中取出個錦囊,倒出幾粒暗紅色藥丸。
"這是..."我認(rèn)出與阿牛留下的赤陽丹相似。
"我爹配的,"她將藥丸推到我面前,"能暫時壓制你體內(nèi)的...異變。"窗外的風(fēng)鈴?fù)蝗患贝僮黜?,她神色一凜,"天快黑了。"
暮色中,她的側(cè)臉與畫像重疊。我忽然想起畫上的詩句:"清光不渡幽冥界,璃火堪焚萬骨枯。"而此刻,她眼中跳動的光芒,恰似那焚盡萬骨的璃火。
我望著白昭璃被晚霞鍍上金邊的側(cè)臉,鬼使神差地開口:"白姑娘,你比畫上還要美上三分。"
她執(zhí)壺的手微微一頓,茶湯濺出幾滴。我以為她會羞惱,卻見她唇角微揚:"郎君這話,莫不是被尸毒燒糊涂了?"說著伸手探向我的額頭。
她的指尖微涼,帶著月影蘭的清香。我下意識握住她的手腕,發(fā)現(xiàn)她腕間的銀鐲刻著與青銅短劍相同的紋路。
遠處突然傳來銅鑼聲,夾雜著衙役的呼喊:"閉門!閉門!宵禁!"
白昭璃神色驟變,快步走到窗前。暮色中,北方的天空泛著詭異的青灰色,像是蒙上了一層薄紗。
"它們來了。"她輕聲說,白玉簪在手中轉(zhuǎn)了個圈,"比預(yù)料的早了整整三日。"
我走到她身旁,隱約聽見風(fēng)中傳來此起彼伏的嚎叫。那聲音不似人聲,倒像是千萬只野獸在月下長嘯。
"今夜,"白昭璃轉(zhuǎn)身凝視著我,眼中跳動著奇異的光芒,"就讓你見識下,什么是真正的'璃火'。"
最后一縷夕陽沉入地平線,青石鎮(zhèn)的燈火次第亮起。而在北方,一片漆黑的潮水正緩緩涌來。
第二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