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鑼聲在暮色中回蕩,青石鎮(zhèn)的街道上人影匆匆。白昭璃站在窗前,白玉簪在指間轉(zhuǎn)出一道冷光。
"它們來得太快了,"她低聲說,目光投向北方那片詭異的青灰色,"比預(yù)計早了整整三日。"
我走到她身旁,夜風(fēng)帶來若有若無的腐臭味。遠(yuǎn)處的黑暗中,此起彼伏的嚎叫聲越來越近,像是千萬只野獸在月下長嘯。
"你看。"她忽然指向城墻方向。守城的士兵正在點燃火把,火光連成一條蜿蜒的火龍。但在更遠(yuǎn)的黑暗中,隱約可見一片蠕動的黑影,如同潮水般緩緩涌來。
白昭璃轉(zhuǎn)身從柜中取出一件玄色斗篷披上,袖口繡著與青銅短劍相同的星圖紋路。我忍不住問:"為何你家中處處都有這種紋路?"
她系斗篷的手頓了頓:"這是我白家世代相傳的'天機(jī)紋',據(jù)說與欽天監(jiān)的觀星術(shù)有關(guān)。"說著,她取下一盞青銅燈,燈座上也刻著同樣的星圖。
"趙黎峻,"她忽然正色道,"你可愿與我同去城樓?"青銅燈的燈芯無火自燃,泛著與月影蘭相同的銀光。
我握緊袖中的青銅短劍,劍身微微發(fā)燙:"求之不得。"
夜色如墨,城樓上的火把在風(fēng)中明滅不定。白昭璃提著青銅燈凝望北方,玄色斗篷被夜風(fēng)掀起一角,露出腰間刻著星紋的玉佩。
"看那里。"她忽然抓住我的手腕,指尖星紋與青銅短劍的刻痕同時發(fā)燙。極遠(yuǎn)處的黑暗中,三丈高的巨影(約10m)緩緩立起,輪廓像是無數(shù)尸骸堆砌的塔樓,熒綠光點在其周身明滅。
我握劍的手滲出冷汗,劍身紋路卻突然泛起銀光。白昭璃的嗓音在夜風(fēng)中格外清亮:"星圖擇主,果然不虛。"她側(cè)頭看我,發(fā)間白玉簪映著劍芒,"這'天機(jī)紋'在趙公子手中,倒比在我爹那兒更靈動些。"
城下士兵突然驚呼,只見那巨影抬手間,數(shù)百熒綠光點騰空而起,竟是成群的尸鴉!腐臭羽翼振翅聲如悶雷,黑壓壓朝城墻撲來。白昭璃反手摘下斗篷拋向夜空,玄色綢緞竟在半空展開成星圖屏障。
"趙公子,"她背靠星幕輕笑,"可愿為我執(zhí)燈?"青銅燈塞進(jìn)我掌心的瞬間,城內(nèi)所有朱砂符咒同時亮起,在城墻外織就血色光網(wǎng)。
尸鴉群撞上朱砂屏障的剎那,夜空炸開無數(shù)熒綠火花。腐爛的羽翼在血色光網(wǎng)上灼出焦痕,腥臭的碎肉如雨墜落。白昭璃并指劃過青銅燈,燈芯銀焰暴漲三寸:"戌時三刻,奎宿移位!"
城墻垛口突然升起三十六盞青銅燈,與空中星圖屏障遙相呼應(yīng)。守城都尉卻渾然不覺異象,正指揮士兵架起浸過火油的箭矢:"放!"
火箭劃破夜空,卻在觸及尸鴉前被星圖屏障吞噬。白昭璃輕嘆:"凡火傷不了這些孽畜。"她突然咬破指尖,在燈罩上畫出帶血的星紋。
我手中的青銅燈驟然發(fā)燙,銀焰中浮現(xiàn)出北斗七星的倒影。尸鴉群突然調(diào)轉(zhuǎn)方向,發(fā)瘋般撲向北方巨影。借著這瞬息的空檔,我瞥見城樓下的百姓——跛腳醫(yī)娘正在分發(fā)藥囊,乞丐捧著朱砂碗沿街潑灑,連賣炊餅的張叔都握緊了嵌銅釘?shù)膿{面杖。
"你以為青石鎮(zhèn)能撐到今天,靠的是官府?"白昭璃的冷笑淹沒在尸鴉的尖嘯中。她袖中滑出半塊殘玉,與我懷中的斷圭突然產(chǎn)生共鳴——玉紋正在滲出相同的熒綠液體。
巨影胸腔突然裂開巨口,露出其中盤踞的畸形首腦——那是個渾身覆滿熒綠菌絲的侏儒,頭顱碩大如斗,布滿蛛網(wǎng)狀的血絲。它尖嘯一聲,扯下肋間熒綠血肉凝成球狀。腐肉炮彈破空而來的瞬間,夜空中的星圖屏障發(fā)出琉璃碎裂般的脆響。
"坎位補(bǔ)陣!"白昭璃厲喝。跛腳醫(yī)娘應(yīng)聲擲出藥囊,朱砂粉在缺口處炸開血霧。然而第二發(fā)腐肉炮接踵而至,將剛修補(bǔ)的屏障再度撕裂。
我手中的青銅燈突然脫手飛出,懸停在缺口中央。燈芯銀焰暴漲,映出巨影真容——那竟是數(shù)百具尸骸熔鑄的肉塔,每具尸骸的胸腔都蜷縮著成型的喪尸,只待腐肉炮轟開屏障,便要傾巢而出。
"趙黎峻!"白昭璃的呼聲穿透喧囂。她將半塊殘玉按在我懷中的斷圭上,熒綠液體突然沸騰,凝成柄三尺光刃。
城樓下傳來張叔的怒吼。抬眼望去,那賣炊餅的漢子竟揮舞著青銅搟面杖,將漏網(wǎng)的喪尸砸成肉泥。乞丐捧著破碗沿街潑灑,朱砂水落地竟化作赤色鎖鏈,纏住突入的腐尸。
白昭璃的玄色斗篷獵獵作響:"執(zhí)玉為刃,星圖為引——"她指尖星紋突然延伸至我腕間,光刃暴漲如銀河倒懸。缺口外,巨影胸腔中的侏儒首腦正凝聚第三發(fā)腐肉炮,而我們的劍鋒已映亮它額心的星形弱點。
巨影胸腔中的侏儒首腦突然轉(zhuǎn)頭,布滿血絲的眼球直勾勾盯著我們。它尖嘯一聲,肉塔表面的尸骸突然蠕動,數(shù)百具喪尸如雨落下。
"退!"白昭璃拽著我躍下城樓。光刃在手中忽明忽暗,顯然無法承受如此強(qiáng)大的力量。我們落在醫(yī)娘支起的朱砂帳中,帳外喪尸的嘶吼聲震耳欲聾。
"趙公子莫要妄自菲薄,"白昭璃喘著氣說,"你手中的玉刃雖未成形,卻已能傷它。"她指向巨影,侏儒首腦的額心有一道淺淺的灼痕,正是方才光刃所留。
城墻上突然傳來號角聲。抬頭望去,守城都尉正指揮士兵架起巨型床弩,箭矢上綁著浸過火油的布條。
"凡火傷不了它,"白昭璃搖頭,"但若以星圖為引..."她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將玉刃按在青銅燈上。燈芯銀焰暴漲,化作北斗七星的形狀。
"借你三分星力,"她輕聲說,"助我引動天火。"話音未落,床弩上的火箭突然泛起銀光,與空中星圖屏障遙相呼應(yīng)。
天火如流星墜落,城外焦土千里。然而城內(nèi)已是一片混亂——兩頭狼人型喪尸淺藏在先前的腐肉炮進(jìn)入青石鎮(zhèn),在街巷間肆虐,所過之處百姓紛紛尸變。
上半身為狼的喪尸直立而行,狼首猙獰,雙臂過膝,利爪所及之處血肉橫飛。下半身為狼的則四足著地,人面獠牙,后腿粗壯如柱,一躍便能破窗而入。
"糟了!"白昭璃臉色驟變,"它們要往東街去!"東街正是百草堂所在,也是全城朱砂儲備之地。
跛腳醫(yī)娘突然沖出朱砂帳,手中藥囊炸開漫天紅霧:"老身去引開它們!"話音未落,人面狼身的喪尸已撲至她身后。
我握緊玉刃沖出去,卻見醫(yī)娘反手灑出一把銀針。針尖沾著熒綠液體,竟是取自喪尸的毒血。狼人吃痛后退,白昭璃趁機(jī)擲出青銅燈,燈芯銀焰化作鎖鏈纏住它的后腿。
"趙公子!"她厲聲喊道,"去救東街百姓!"我轉(zhuǎn)身奔向百草堂,卻見賣炊餅的張叔正揮舞青銅搟面杖,與狼首喪尸在巷口纏斗。他身后,數(shù)十個百姓正瑟瑟發(fā)抖地擠在朱砂圈內(nèi)。
狼首喪尸仰天長嘯,獠牙間還掛著半截朱砂符紙。張叔的青銅搟面杖已斷成兩截,他踉蹌后退,胸口三道爪痕深可見骨。
"快退!"我揮動玉刃逼退狼首,熒綠光刃在它皮毛上留下焦痕。它卻毫不在意,狼眼中閃過一絲人性化的譏誚,突然轉(zhuǎn)身撲向朱砂圈內(nèi)的百姓。
城外傳來此起彼伏的慘叫。透過城墻缺口,我看見守城士兵正與喪尸殘兵廝殺。紅纓槍刺穿喪尸胸膛,卻無法阻止它們繼續(xù)前進(jìn);連弩箭雨傾瀉而下,只在腐肉上留下蜂窩般的孔洞。
"用這個!"白昭璃的聲音從遠(yuǎn)處傳來。她擲來一包朱砂,卻在半空被人面狼身的喪尸截住。那怪物獰笑著將朱砂包塞入口中,熒綠唾液瞬間將朱砂腐蝕殆盡。
狼首喪尸已撕開朱砂圈,百姓四散奔逃。我咬牙沖上去,玉刃卻突然黯淡——斷圭中的熒綠液體所剩無幾。千鈞一發(fā)之際,張叔突然撲上來抱住狼首的后腿:"小子,接著!"
他拋來那半截青銅搟面杖,杖身突然泛起與玉刃相同的光芒。我這才發(fā)現(xiàn),杖上竟刻著與星圖相同的紋路。
那半人半狼的怪物突然從暗巷陰影中竄出,人臉上掛著詭異的微笑。它四足輕點屋檐,竟在青石板路上踏出朵朵熒綠蓮花。白昭璃的青銅燈映出其真容——那張人臉竟是城中有名的戲班名角'玉面郎'!
"是'玉面郎'的臉!"醫(yī)娘驚呼,"這怪物竟能剝?nèi)似槊婢撸?那怪物趁機(jī)甩尾橫掃,狼尾尖端突生骨刺,直取白昭璃咽喉。千鈞一發(fā)之際,她腕間銀鐲突然迸發(fā)星芒,化作光盾擋下致命一擊。
"昭璃小心!"醫(yī)娘從屋頂躍下,手中銀針連成北斗陣型,"這怪物專剝?nèi)四槥槊婢?,城中已有多人遭難!"銀針刺入怪物背脊的瞬間,那張人皮面具突然脫落,露出下面猙獰的狼臉。
與此同時,我與另一頭狼首人身的怪物纏斗已至生死關(guān)頭。那怪物獠牙咬住青銅搟面杖,星圖紋路在它口中灼出青煙。張叔倚在墻根嘶喊:"攻它右眼!這怪物最是狡詐,當(dāng)年獵戶...咳...都是傷右眼..."
狼首怪物突然人立而起,狼爪撕開自己胸膛,露出顆跳動的熒綠心臟。我猛然想起昨夜石碑幻象——方士正是將短劍刺入類似的心臟。玉刃與搟面杖交叉格擋的瞬間,兩件器物上的星圖突然拼接完整,爆發(fā)的銀光將怪物轟出三丈開外。
銀光爆發(fā)的瞬間,狼首怪物被轟出數(shù)丈,重重撞在青石墻上。那半人半狼的怪物見狀,竟舍棄對白昭璃的攻勢,一個縱躍來到同伴身邊。
"不好!"醫(yī)娘突然厲聲警告,"它們要合體!"話音未落,兩頭怪物已糾纏在一起。狼首怪物的胸腔裂開,將半人半狼的怪物整個吞入。熒綠液體如瀑布般傾瀉,在青石板上腐蝕出蛛網(wǎng)般的紋路。
白昭璃快步退到我身旁,青銅燈的光芒忽明忽暗:"它們要化作'雙生狼'!"她話音未落,融合后的怪物已破繭而出——左半身是猙獰狼首,右半身是扭曲人臉,狼爪與人手交錯生長,脊背上生出一對熒綠羽翼,每片羽毛上都映著張痛苦的人臉。
"趙公子,"白昭璃突然握住我的手,將青銅燈塞入我掌心,"借你三分星力。"她指尖星紋突然延伸至我腕間,燈芯銀焰暴漲,在怪物周身織就光網(wǎng)。
那怪物的人臉部分突然開口,唱起《鐘馗捉鬼》的唱段:"吾乃終南進(jìn)士鐘馗是也..."聲音卻帶著詭異的回響,仿佛千百個聲音在同時吟唱。而狼首部分則仰天長嘯,聲浪震碎沿途的窗欞。
雙生狼的熒綠羽翼掀起腥風(fēng),城門口傳來木柵碎裂的巨響。我轉(zhuǎn)頭望去,只見守城士兵的鎧甲被生生剝落,裸露的血肉正被尸群分食。更可怕的是那些被咬傷的士兵——他們的皮膚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青灰化,眼白爬滿血絲。
"不能戀戰(zhàn)!"白昭璃突然拽住我后領(lǐng)疾退。醫(yī)娘灑出漫天朱砂,在尸群中炸開血色屏障。雙生狼卻突然收攏羽翼,脊背上的人臉發(fā)出尖嘯,原本洶涌的尸潮竟如退潮般后撤。
"它們在保存實力..."白昭璃盯著逐漸隱入黑暗的雙生狼,"這些孽畜背后定有更棘手的東西。"她話音未落,城墻缺口處突然探出只覆滿鱗片的巨爪,足有磨盤大小,爪尖滴落的黏液瞬間將青石板腐蝕出深坑。
張叔突然踉蹌著沖來,手中提著盞破碎的青銅燈:"地窖!百姓都躲在地窖!但王寡婦她..."他話音突然中斷,我這才發(fā)現(xiàn)他后背插著半截狼爪,傷口流出的竟是熒綠血液。
"帶他走!"醫(yī)娘突然撕開外袍,露出滿臂星圖刺青。她咬破指尖在虛空中畫符,竟將城門口的尸群暫時定住。白昭璃趁機(jī)拽著我們沖向東街,沿途不斷有百姓從藏身處伸出手臂求救,卻被撲上來的喪尸拖回黑暗。
第三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