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墻的陰影壓下來,將兩人籠在一片昏暗中。容珩忽然停步,抬手示意。沈白榆立刻貼墻而立,屏住呼吸。
霧中傳來盔甲碰撞的聲響。
“……聽說昨夜冷宮走水?”
“噓,少打聽。劉統(tǒng)領吩咐了,今日加派三隊人巡東華門?!?/p>
腳步聲漸遠。
容珩側耳聽著,直到聲響徹底消失,才繼續(xù)前行。他的指尖在墻上輕輕劃過,在某個不起眼的磚縫處一按——
“咔嗒”一聲輕響。
沈白榆怔住。
面前看似嚴絲合縫的宮墻,竟露出一道窄隙,剛夠一人側身而過。容珩回頭,晨曦穿過霧氣落在他眉眼間,將那雙黑沉的眼睛映出一點琥珀色的光。
“愣著做什么?”他壓低聲音,“過來。”
縫隙后是一條幽暗的甬道,潮濕的霉味混著鐵銹氣撲面而來。容珩從懷中取出火折子,微弱的光亮照出壁上斑駁的青苔和干涸的血跡。
“這是……”
沈白榆的嗓音仍嘶啞,但已能勉強吐出短句。
容珩沒回答,只是突然伸手捂住他的嘴?;鹫圩拥墓馑查g熄滅。
黑暗中,沈白榆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如擂鼓。容珩的手很冷,掌心有一層薄繭,抵在他唇上,帶著不容抗拒的壓制。
一墻之隔,有整齊的腳步聲經過。
“搜仔細些!連只耗子都不能放過!”
沈白榆屏住呼吸。容珩貼得太近,他能聞到對方身上淡淡的血腥氣,混合著某種冷冽的、像雪松一樣的氣息。
待到腳步聲徹底消失,容珩才松開捂著他嘴的手。
“前朝修的密道?!彼Z氣平淡,像在討論天氣,“通往外城?!?/p>
火折子重新亮起時,沈白榆注意到容珩的唇色比方才更白了些。他下意識去扶,卻被躲開。
“別多事?!比葭穸⒅?,“留著力氣逃命。”
甬道似乎沒有盡頭。黑暗中,只有兩人的腳步聲回蕩。沈白榆跟在容珩后面,數著他的腳步,不知過了多久,前方終于出現一線微光。
出口被枯藤掩著。容珩撥開藤蔓,天光傾瀉而入的剎那,沈白榆看見他睫毛上沾著的細碎灰塵,在光下泛著金色。
外城的喧囂撲面而來。
叫賣聲、馬蹄聲、孩童的嬉鬧聲……沈白榆有一瞬的恍惚。三年冷宮,這些聲音遙遠得像上輩子的事。
容珩卻突然拽著他閃進一條暗巷。
“低頭?!?
沈白榆還未反應過來,就被按著后頸壓低了身子。巷口一隊官兵跑過,為首的舉著畫像,正挨家盤查。
容珩的呼吸噴在他耳畔,又輕又冷:“看見了嗎?你我現在值五百兩黃金。”
沈白榆側頭,正對上容珩近在咫尺的眼睛。少年嘴角噙著笑,眼底卻一片寒涼。
“怕了?”
沈白榆搖頭,忽然抬手,用袖子擦去容珩額角的冷汗。這個動作做得太自然,以至于兩人都愣了一瞬。
容珩先回過神,一把攥住他的手腕:“你——”
巷外忽然傳來一聲暴喝:“這邊搜過了嗎?”
容珩眼神一凜,拽著沈白榆疾退數步,隱入一間廢棄的茶棚。腐朽的木板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驚起檐下一窩麻雀。
官兵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沈白榆的后背緊貼墻壁,能清晰感受到容珩胸膛的起伏。少年的心跳又快又重,隔著衣料傳來驚人的熱度。
“聽著?!比葭裢蝗粶惖剿?,聲音壓得極低,“若被找到,你先走?!?/p>
沈白榆猛地抬頭。
容珩的眼神讓他想起淬火的刀——冰冷,鋒利,帶著孤注一擲的決絕。
“拿著玉佩去找徐掌柜,他會送你去安全的地方?!?/p>
沈白榆抓住容珩的衣襟,搖頭。
“由不得你。”容珩輕輕笑了,“別忘了,你的命是我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