蟬鳴黏膩地絞著暑氣，陳醉指尖的薯片碎屑還未撣落——前一刻她還蜷在空調房里對著手機癡笑，屏幕里宮子羽正趴在萬花樓欄桿上朝樓下拋灑金葉子，發(fā)尾沾著半片酒漬的花瓣；下一刻，掌心突然觸到濕潤的綢緞，涼絲絲的觸感混著淡淡胭脂香，驚得她猛地掀開眼皮。

大紅蓋頭的金流蘇掃過手腕，發(fā)出細碎的「簌簌」聲。陳醉盯著眼前隨波晃動的紅綢船篷，船板「吱呀」聲混著岸邊百姓的歡呼，像被揉進了一幅會呼吸的古畫里。她低頭看攥著紅帕的手——本該握著手機的指尖，此刻正絞著帕角那枚金線繡的「羽」字，繡線在燈籠光下泛著微光，像落了把碎金。

「姑娘莫怕，鏡湖的夜風最是輕柔。」船娘的聲音從船頭飄來，帶著江南水鄉(xiāng)的軟糯，竹篙輕點水面，蕩開細碎的金波，「瞧那半山腰的觀景臺，羽宮的二公子正瞧著呢?！龟愖砻偷靥ь^，只見雕花木臺上立著道黑衣身影，繡銀紋的衣擺被夜風吹得揚起，腰間銀鷹紋佩隨動作明滅——是宮子羽，發(fā)間未戴執(zhí)刃的玄鐵冠，只別著枚簡單的玉簪，比劇中初見時多了分少年人的隨性。

她記得這幕。劇中宮子羽作為羽宮子弟，彼時宮喚羽尚在，是羽宮潛在的傳承力量，他常躲在觀景臺看選親船隊，眼神帶著閑散的好奇，此刻對上她的目光，唇角忽揚——那抹笑極淺，卻讓眼底星子亮了些，像碎了顆辰砂。陳醉攥緊紅帕，指尖發(fā)顫：此刻宮子羽的兄長宮喚羽是少主，父親宮鴻羽為執(zhí)刃，他不過是被羽翼庇護的少年，因她掀蓋頭的動作，眼中泛起探究。

船身驟顛，陳醉踉蹌扶住木欄，指尖觸到潮濕木紋，混著紅布丹蔻香，在夜霧織網。岸邊火把映得她發(fā)間「纏枝蓮紋」金步搖透亮，墜子晃出「叮鈴」聲，驚飛蘆葦夜鷺，孩童拍手笑喊：「新娘蓋頭歪啦！」

她慌忙整理，水面倒影里，宮子羽轉身與金繁低語，金繁眉心紅痣醒目，遞過燈籠，宮子羽朝她揚了揚——暖光穿湖，鍍紅嫁衣，似落夕陽。

「姑娘可是累了？」船娘蹲身理正蓋頭流蘇，眼尾細紋盛著宮門溫和，「羽宮二公子看著愛鬧，實則心細。去年宮喚羽少主的鸚鵡病了，他守整夜，連宮鴻羽執(zhí)刃議事都沒顧。」陳醉撞進船娘笑眼，恍若劇中護云為衫的嬤嬤。

忽聞遠處「嘩啦」水聲，陳醉繃緊——是鄭南衣遇襲！右側喜船紅布被血水浸透，黑衣人破水而出，銀絲破空直甩鄭南衣，他驚叫后退，鴉羽簪歪，頸間胎記顯，無鋒細作狼狽畢現。

「護好新娘！」金繁冷喝，眉心紅痣顫動。宮子羽足點船篷，銀劍出鞘，劍穗銀鷹紋翻飛，挑落黑衣人面罩，耳后朱砂痣——無鋒「魑」部標記，清晰入目。

喜船打轉，陳醉被按在艙內，透過縫隙見宮子羽衣角濺血，轉身望來，四目相對時，銀鏢釘船邊木欄，藍綢振翅似蝶。

「接著！」風聲裹著宮子羽的聲音，鏢纏字條，字跡潦草：「握鏢刺腕，別怕疼。」張揚筆跡，是少年特有的不羈，陳醉攥鏢，想起劇中他言：「宮門之人，誰不帶傷長大？」

湖水漸靜，喜船靠岸。陳醉踩木屐上岸，鞋底碾青石板「辨蹤粉」，沙沙作響。宮子羽立斷塵橋前，捏著她遺落的蓋頭，發(fā)間沾蘆葦葉，見她便扣蓋頭，指尖蹭發(fā)梢：「宮門規(guī)矩，過斷塵橋蓋好蓋頭，別讓宮尚角他們瞧出破綻?！?/p>

蓋頭下，紅霧朦朧，隨宮子羽前行，銀鷹佩與玉蘭花佩相碰，清越「?！孤暋饘m嫡系佩飾，在她這「外來者」身上響起，心慌蔓延。宮子羽忽笑，夜霧添涼：「船上盯著我瞧許久，莫不是盼著我出丑，好叫宮尚角看笑話？」

陳醉隔蓋頭瞪眼，他又道：「別怕，父親是執(zhí)刃，我雖不如宮尚角他們厲害，護你周全的本事……還是有的。」斷塵橋風掀蓋頭，見宮門匾額金光熠熠，「宮門」蒼勁，角落「風花雪月，無量流火」小字清晰——宮子羽未為執(zhí)刃時，在宮尚角、宮遠徵的鋒芒下，早已習慣被審視。

「到了，羽宮西暖閣。」更聲中，宮子羽推開門，暖閣沉水香裊裊，案頭繡袋繡半朵玉蘭，「金繁說你上船攥帕發(fā)抖，這暖手爐填北疆獸毛，抱著暖和。」他掏銀鏢，藍綢沾湖霧：「明日卯時，演武場等你，進了宮門，得學護己本事——總不能叫宮遠徵那幫人，把你當軟柿子捏?！?/p>

望著他離去背影，衣擺掃過青石板，帶起「辨蹤粉」銀光。廊下宮燈拉長影子，紅嫁衣拖出蜿蜒紅痕。陳醉觸窗欞，鏡湖水晃，倒映穿白T的自己，攥手機播《云之羽》首集，畫面里宮子羽倚觀景臺，朝她望來。

「是夢？」指尖觸雕花，紋路真實。陳醉輕笑，暖手爐、遞鏢指尖的溫度，那句「護你周全」，在宮尚角、宮遠徵與他的齟齬間，多了分孤勇的溫熱。

角宮書房，宮尚角對《宮門防務圖》皺眉，敲鏡湖位置：「鄭南衣遇襲，第三船姑娘反應蹊蹺?！箤m遠徵倚藥柜，捏追星針，尾繩沾「辨蹤粉」：「掌心無繭，腕間無劍痕，像深宅出來的……不過，宮子羽給陌生姑娘留條教用鏢，倒比他以往應付我們時，認真許多。」

宮尚角望「羽宮暖閣」標記，劃過「斷塵橋」旁宮鴻羽批注：「新婦入閣，著羽宮看護?！挂癸L卷藥香，他想起幼時，宮子羽抱著傷雀縮在廊下，鼻尖沾著藥粉，卻躲躲閃閃不敢靠近：“尚角哥哥，我……我就想看看你怎么救人，他們說我學不會……”

暖閣內，陳醉解繡袋，暖手爐滾入掌心，玉蘭紋樣硌手。窗外宮燈漸熄，唯西暖閣亮如星，金步搖晃碎光，映她眼底——現代人的迷茫，藏著穿越期待：宮子羽在與宮尚角、宮遠徵的疏離中，她的到來，是打破僵局的變數，還是宮門秘卷里被抵觸的「緣劫」？

鏡湖水載燈火，流向深處。陳醉想船娘的話，望水面，見發(fā)間金步搖與斷塵橋邊回頭的少年，銀鷹佩輕晃：「別怕，哪怕宮門容不下我，我也護你出去?！?/p>

夜深沉，沉水香淡，陳醉抱爐蜷榻，摩挲銀鏢「羽」紋。更夫梆子敲碎寂靜，她念起劇中臺詞：「宮門之人，各有秘密?！顾拿孛?，藏在紅嫁衣褶皺、暖爐溫度、鏡湖倒影里，而宮子羽的秘密，藏在對宮尚角的怯、對宮遠徵的避，以及護她時，那股不服輸的少年意氣里，等宮門的風，慢慢吹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