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醉抱著暖手爐蜷在榻上,聽著窗外更聲漸密,火光在帳子上投下?lián)u曳的影。她摸向枕邊那枚銀鏢,指腹碾過「羽」字刻紋,想起宮子羽說「總不能叫宮遠徵那幫人把你當(dāng)軟柿子捏」,喉間泛起澀——在原劇里,宮子羽與宮尚角、宮遠徵本就因權(quán)力、理念多有齟齬,如今她這「變數(shù)」加入,不知會讓暗流涌動的宮門,泛起怎樣的波瀾。
寅時三刻,陳醉被廊下的爭執(zhí)聲驚醒。帳子外透進縷月光,她聽見金繁壓低的聲音:「角宮的人在演武場周圍埋了暗樁,說是『替執(zhí)刃大人監(jiān)察新婦資質(zhì)』,實則……」「實則想看我出丑。」宮子羽的聲音混著夜風(fēng),帶著少年特有的不羈,「告訴他們,卯時三刻,羽宮新婦準時赴約——倒是要瞧瞧,宮遠徵的追星針,敢不敢往我這兒招呼?!?/p>
陳醉掀帳而出,暖手爐還剩三分熱。金繁看見她,眉心紅痣微動,抱拳道:「姑娘醒了?少主說卯時三刻要教姑娘用鏢,吩咐備了早膳。」她點頭應(yīng)下,卻在接過食盒時,瞥見金繁腰間銀鷹佩的暗紋——與宮子羽的佩飾如出一轍,只是邊緣多了道細微的刻痕,像被利器劃過。
演武場的晨霧還未散盡,青石板上結(jié)著薄霜。宮子羽已候在場上,玄色勁裝襯得身姿挺拔,看見陳醉,將銀鏢拋起又接?。骸竵淼谜?,宮遠徵那家伙最喜在暗處放追星針,先教你躲暗器?!顾讣恻c出枚銀鏢,「穿云鏢的要訣,不在力道,在……」
「在眼力?!贡涞穆曇魪睦认聜鱽恚瑢m遠徵負手而出,月白衣袍沾著晨露,發(fā)間銀簪別著片枯葉,「子羽兄長教人的本事,倒比制毒差些?!顾畚矑哌^陳醉,紅痣泛起冷光,「這便是羽宮新婦?瞧著……倒像只受驚的雀兒?!?/p>
宮子羽將陳醉護在身后,銀鏢在掌心轉(zhuǎn)了個花:「宮遠徵,你若閑得慌,不如回徵宮配你的『醉生夢死散』——別在這兒擾人清凈?!箤m遠徵忽然笑了,指尖彈出枚追星針,破空聲驚得陳醉后退半步,卻見宮子羽銀鏢橫劈,將針釘入青石板,石屑濺在陳醉裙角。
「怎么,護不住了?」宮遠徵逼近半步,藥香混著晨霧涌來,「父親讓各宮監(jiān)察新婦,是怕無鋒細作混進宮門——子羽兄長這般護著,倒叫人疑心,這新婦身上,藏著什么見不得人的秘密?!顾鋈晦D(zhuǎn)向陳醉,「姑娘可知,宮門的『辨蹤粉』,除了辨刺客,還能辨……叛徒?」
陳醉攥緊暖手爐,想起昨夜鞋底的銀光,強笑道:「徵宮宮主說笑,我不過是尋常女子,哪懂這些?!箤m遠徵卻不罷休,指尖又彈出枚追星針,這次卻朝宮子羽咽喉去——陳醉瞳孔驟縮,想起原劇中宮遠徵對宮子羽的敵意,忙甩出昨夜那枚銀鏢。
銀鏢與追星針相撞,濺出串火花。宮子羽猛地轉(zhuǎn)身,銀劍出鞘的弧度帶起風(fēng)聲,將剩余暗器絞成齏粉:「宮遠徵!你瘋了?」宮遠徵退后半步,銀簪上的枯葉簌簌飄落:「兄長護新婦心切,我不過試試她的本事——倒是沒想到,羽宮新婦,藏著幾分手段。」
晨霧漸散,演武場的銅鈴?fù)蝗豁懫?。金繁匆匆入?nèi),壓低聲音:「少主,執(zhí)刃大人傳喚新婦,說要驗『辨蹤粉』?!箤m子羽皺眉望向?qū)m遠徵,后者已負手離去,衣擺掃過青石板上的暗器殘骸,留下道淺灰的痕。
宮鴻羽的書房燃著千年柏香,案頭擺著《宮門輿圖》,朱砂筆圈著鏡湖的位置。他看見陳醉,指節(jié)叩了叩桌案:「新婦可知,昨夜鏡湖遇襲,有何異常?」陳醉低頭回稟:「民女受驚,只記得羽宮二公子護駕有功。」宮鴻羽望向?qū)m子羽,后者垂首道:「父親,孩兒瞧那黑衣人耳后有朱砂痣,像是無鋒『魑』部的人?!?/p>
「『魑』部……」宮鴻羽的指節(jié)在輿圖上敲了敲,「云為衫的鴉羽胎記,也是『魑』部標記?!顾鋈晦D(zhuǎn)向陳醉,「新婦鞋底的『辨蹤粉』,已驗過,無異常。但宮門森嚴,往后行事,需更謹慎——宮尚角監(jiān)工角宮事務(wù),你隨他去鑄兵坊瞧瞧,也算了解宮門營生。」
鑄兵坊的火爐燒得正旺,火星子濺在青石板上,像散落的星。宮尚角站在鍛鐵臺前,玄色衣擺沾著鐵屑,看見陳醉,指了指案上的隕鐵:「羽宮新婦,可知這隕鐵要鍛出利刃,需經(jīng)幾番捶打?」陳醉搖頭,他便揚起鐵錘,「需經(jīng)『千錘百煉』,方能斬斷頑鐵——宮門的人,也一樣。」
火星子濺在陳醉裙角,她慌忙后退,卻撞見宮尚角的目光:「昨夜鏡湖,你躲在艙內(nèi),可看清刺客面容?」「只看見耳后朱砂痣?!龟愖磉o帕子,想起原劇中宮尚角對無鋒的狠戾,「宮、宮大人,民女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宮尚角忽然笑了,鐵錘砸在隕鐵上,濺出串火花:「不知便好。但記住,宮門的『千錘百煉』,容不得半分虛假——若你是無鋒細作,我定叫你,比這隕鐵還碎?!顾鋈晦D(zhuǎn)向門外,「宮子羽,你倒護得緊,連鑄兵坊都要跟來?!?/p>
宮子羽從陰影里走出,玄色勁裝沾著晨露:「尚角哥哥,父親讓新婦來鑄兵坊,我自然要跟著——何況,我也想瞧瞧,角宮的鑄兵術(shù),比羽宮強在哪里。」宮尚角的鐵錘猛地砸下,隕鐵濺出火星:「羽宮專注內(nèi)守,角宮掌外務(wù)營生,各司其職——你若把心思放在爭權(quán)上,倒不如多練練劍,省得連新婦都護不住?!?/p>
陳醉站在火爐旁,聽著兩人話里的機鋒,想起昨夜宮子羽說「哪怕宮門容不下我,我也護你出去」,喉間泛起酸。鑄兵坊的火星子還在濺,像她心里的亂麻,越纏越緊——宮鴻羽的審視、宮遠徵的試探、宮尚角的威懾,還有宮子羽藏在不羈下的孤勇,都在推著她,往宮門的暗流里,更深地墜去。
而在徵宮藥廬,宮遠徵正對著琉璃燈調(diào)配藥粉,指尖的追星針在光下泛著冷芒。金繁的身影映在窗紙上,他壓低聲音:「宮主,羽宮新婦的『辨蹤粉』驗過,確實無異常?!箤m遠徵輕笑,藥粉灑在紙上,燒出個「羽」字:「無異常才可疑——宮子羽越是護著,越說明這新婦,藏著秘密。告訴寒鴉肆,盯緊羽宮暖閣,我倒要看看,這出戲,能唱到幾時。」
暮色漫進宮門時,陳醉回到羽宮暖閣,案頭的沉水香換了新的,暖手爐被填了西域暖玉,觸手生溫。宮子羽坐在窗下,手里攥著枚銀鏢,看見她,將鏢拋來:「今日演武場,你躲暗器的動作,比我教的好——看來,宮遠徵那家伙,倒是個不錯的『陪練』。」
陳醉接住銀鏢,想起鑄兵坊的火星子,忽然問:「宮鴻羽執(zhí)刃,為何讓我跟著宮尚角?」宮子羽的指尖頓在窗欞上,丹蔻香混著沉水香涌來:「父親是想讓各宮都盯著你……他信不過無鋒,也信不過,我?!顾鋈恍α?,眼尾揚起的弧度帶著少年的頑劣,「不過別怕,我早給你備了『后手』——金繁在鑄兵坊外,埋了『穿云鏢』的機關(guān),若宮尚角對你不利,你便……」
窗外的宮燈次第亮起,將兩人的影子拉得老長。陳醉攥著銀鏢,望著宮子羽眼底的星子,忽然明白——在宮門這盤棋里,宮子羽不是執(zhí)刃,不是少主,只是個想護她周全,卻被兄長、父親、兄弟多方掣肘的少年。而她的穿越,是意外落子,卻讓這盤本就暗流涌動的棋,添了更多未知的變數(shù)。
夜風(fēng)掀起窗紙,沉水香裊裊升起。陳醉想起原劇中宮子羽成為執(zhí)刃后,獨坐在觀景臺的畫面,那時他的眼底,已沒了如今的星子,只剩權(quán)謀的冷光。而此刻,眼前這個說著「我護你」的少年,在宮鴻羽的猜忌、宮尚角的威懾、宮遠徵的試探里,還能守著這份孤勇,多久呢?
她忽然伸手,握住宮子羽的手腕,銀鏢的「羽」字刻紋,與他佩飾的銀鷹紋相碰,發(fā)出清越的「叮」聲:「宮子羽,你……」話未說完,窗外傳來金繁的聲音:「少主,角宮送來鑄兵圖,說是『請二公子品鑒』。」
宮子羽皺眉離去,衣擺掃過案頭的沉水香,留下道淺灰的痕。陳醉望著他的背影,攥緊銀鏢——在宮門的暗潮里,她這顆意外的棋子,或許終將與宮子羽并肩,直面那些藏在「風(fēng)花雪月」匾額下的,無量流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