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習室白熾燈管在凌晨兩點發(fā)出輕微嗡鳴，嚴浩翔數(shù)著舞蹈鏡上的指紋劃痕等心跳平復。儲物柜角落那件薄荷色衛(wèi)衣像一小片凝固的海，袖口磨白的毛邊讓他想起去年家族運動會——賀峻霖把它系在腰間當隊旗，轉(zhuǎn)身時掃過他發(fā)燙的耳尖。鏡面倒映著三個未拆封的潤喉糖盒，那是賀峻霖昨天巡樓時悄悄塞進他儲物柜的。

"借用下。"他對著空氣解釋，將衛(wèi)衣卷成臨時枕頭。青桔與雪松交織的氣息漫過鼻尖時，車窗結(jié)霜的咔嗒聲突然在耳膜綻開。練習室暖氣出風口有規(guī)律地震顫，像極了當年往返川渝的綠皮火車輪軌聲。人造革沙發(fā)凹陷處還留著賀峻霖壓腿時的體溫，保溫杯蓋子上凝結(jié)的水珠正沿著杯壁滑向2019年冬季巡演的場次貼紙。

十二歲的賀峻霖正在呵氣畫圈，運動校服袖口沾著金粉——那是臺風少年圣誕晚會遺留的閃片。懸浮的臺詞稿掠過嚴浩翔肩頭，《少年ON FIRE》第二季的流程卡停在他膝頭，鉛筆修改過的走位圖上，本該擦肩而過的動線被描成相交的弧。候場區(qū)熒光地標在記憶里延展成重慶輕軌2號線的光軌，賀峻霖十六歲生日那晚，他們曾隔著車廂玻璃看洪崖洞的燈火在江面碎成金箔。

"你來了。"少年沒回頭，指尖在玻璃畫出上揚弧度。嚴浩翔本能摸向褲袋，出道夜被塞進掌心的水果糖紙還在。練習室防盜窗的菱形光斑爬過鎖骨舊傷，那是去年團體舞臺威亞扣留下的印記，此刻卻與記憶中運動會接力棒擦過的紅痕重疊。

指節(jié)猝然裂開的疼痛讓他悶哼，這分明是上周演唱會舞臺候場時的舊傷。賀峻霖轉(zhuǎn)過來的眼睛比現(xiàn)實里更亮，像他們十五歲重逢時重慶南濱路的夜色："那年我沒找到的第三顆糖...現(xiàn)在回來了" 背景音里混著兩種時空的掌聲，既有家族音樂會臺下稀落的喝彩，也有萬人體育場山呼海嘯的吶喊。

泛黃的加油稿突然掀起紙頁風暴，2019年夏日運動會那張劃過鎖骨，現(xiàn)實記憶與夢境痛覺重疊——那天賀峻霖摔倒時他確實伸手去撈，卻在鏡頭轉(zhuǎn)過來前收了力道。此刻練習室音響突然自動播放《咸魚》，副歌部分的和聲軌跡與當年成都街頭賣唱時的走音完美契合。

"小心！"嚴浩翔用滲血指尖按住車票日期欄。血跡在2017.11.23的字樣上暈開時，賀峻霖突然拽著他撞進隔間，門板震著嚴浩翔自己寫的旋律："這段要升KEY了。" 更衣鏡映出兩個交疊的剪影，十七歲與二十歲的輪廓在呼吸間坍縮成同頻共振的粒子，像出道戰(zhàn)那夜漫天彩帶中相撞的麥克風。

花灑濺起的水珠驚醒了賀峻霖。蒸騰的水霧在瓷磚墻洇出潮濕的輪廓，他后知后覺手腕正抵著冰涼的金屬支架。嚴浩翔的沐浴露在他腕骨凝成透明琥珀，柑橘尾調(diào)里摻著雪松冷香——這是今早更衣時順走的，就像對方總在深夜練習后"恰好"多買一支電解質(zhì)水，冰鎮(zhèn)鋁罐外壁的水珠會洇透兩人相觸的袖口。

鏡面忽然泛起列車窗的霜霧，細密水珠順著發(fā)梢墜落在洗手臺邊緣。他看見夢里的自己將嚴浩翔染血的手按在左胸，舞臺粉底掩蓋的傷痕在布料摩擦間愈發(fā)鮮明。那些被鏡頭切割的觸碰在此刻顯形：綜藝游戲時借位攙扶的掌心溫度穿過三層衣料灼燒肋骨，雙人舞臺ending pose調(diào)整呼吸的0.5秒里睫毛掃過的投影，以及每次對視時先移開又悄悄回瞥的軌跡，在監(jiān)控鏡頭死角織成蛛網(wǎng)般的共振頻率。

"你聞到雪松香了嗎？"夢里的嚴浩翔忽然開口，喉結(jié)滾動時帶起鎖骨處未卸的亮片彩妝?，F(xiàn)實中的賀峻霖猛地關(guān)掉龍頭，氤氳水汽里漂浮著昨夜對方遞來毛巾時的欲言又止——那時練習室頂燈突然熄滅，備用電源啟動前的三十秒黑暗里，沾著汗水的棉質(zhì)布料擦過他泛紅的耳尖。

列車洗手間的共振頻率穿透夢境。金屬門板隨著軌道震顫發(fā)出蜂鳴，嚴浩翔正用指節(jié)血跡描摹門板上的音符，這讓他想起跨年彩排時對方徒手接住墜落的燈架。暗紅血珠順著鍍鉻支架蜿蜒而下，在紅毯洇出無人察覺的印記。此刻結(jié)痂的傷口正在自己指腹下搏動，與心跳同頻的震顫沿著脊椎爬上后頸，如同那天在升降臺候場時，嚴浩翔替他整理耳返線時小指關(guān)節(jié)的觸碰。

"那天其實有三顆糖。"十二歲的賀峻霖突然出現(xiàn)，白球鞋尖還沾著重慶雨季的泥漬。他將融化黏在糖紙上的第三顆塞進他手心，玻璃糖紙在月光下折射出虹色光斑。車票開始重組，2017年的秋千架照片背面，是嚴浩翔出道戰(zhàn)寫的歌詞草稿："你眼睛會說重逢的標點"，圓珠筆劃破紙面的裂痕恰好疊在秋千鐵鏈的銹跡上。

晨光刺破夢境時，嚴浩翔發(fā)現(xiàn)衛(wèi)衣口袋露出半截熒光筆。檸檬黃筆帽殘留著某次通宵寫詞時沾染的咖啡漬，賀峻霖在歌詞本新添的和聲中夾著張?zhí)羌?，金屬淚痕化作他們昨夜錯過的日環(huán)食形狀——當時賀峻霖正被造型師按住補妝，而嚴浩翔在候場通道仰頭看見金色指環(huán)嵌進云層，睫毛承接了所有未能說出口的光暈。

更衣室門忽然被叩響，三短兩長的節(jié)奏驚飛窗臺的白鴿。賀峻霖反戴的鴨舌帽沿下露出糾纏的耳機線，降噪棉外泄的鼓點與他自己的心跳共振。"沐浴露還你，"他拋來的瓶子在空中劃出柑橘尾調(diào)，瓶身冷凝水珠墜落在兩人鞋尖之間的縫隙，"下次買無香型。"轉(zhuǎn)身時衛(wèi)衣下擺掃過嚴浩翔手背，那里有道正在愈合的傷痕，與賀峻霖虎口處新鮮的吉他弦印構(gòu)成對稱的月相。

樓道監(jiān)控拍不到的角度，糖紙在各自口袋泛起溫熱。賀峻霖的右手食指無意識摩挲著褲縫線，那里殘留著五分鐘前幫嚴浩翔調(diào)整耳麥時的觸感。今夜夢境或許會有雙人份的雪松香，但此刻他們更需要練習室鏡子里恰好同步的轉(zhuǎn)身，需要走位時交錯的衣擺掀起的氣流，以及被鏡頭收錄為"正?；?的擊掌——當掌心相觸的0.3秒超過人體靜電釋放時長，賀峻霖在嚴浩翔驟然收縮的瞳孔里，看見自己睫毛上未卸的銀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