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霧靄微光

清晨七點的老地方飄著烤面包香氣，沈硯之裹著藏青色圍巾站在路燈下，羽絨服口袋露出半截獵戶座形狀的面包。林小滿踩著積雪跑過去時，男生正用手機查天氣預報，屏幕冷光映得他睫毛根根分明。

"手給我。"沈硯之把面包塞進她手里，不等回答就覆上她凍僵的指尖，"天氣預報說今天有凍雨。"他呵出的白霧在兩人之間氤氳，"去醫(yī)院的事......"

"我和你一起。"林小滿咬下星星形狀的面包尖，面包里的藍莓果醬甜得發(fā)膩，"陳老師想見我，總該聽他把話說完。"她瞥見男生欲言又止的模樣，突然想起昨天江敘白說的"他總是什么都自己扛"，心里泛起酸澀。

校園廣播突然響起早間新聞，主持人輕快的聲音刺破晨霧："我校美術社星空主題畫展將于本周末開展，特別展出高二（3）班江敘白同學的《星語》系列......"沈硯之的手指驟然收緊，林小滿感覺到他掌心滲出薄汗。

"其實江敘白......"話未說完，沈硯之的手機突然震動，是沈母發(fā)來的消息："陳老師情況不太好，你們直接來住院部。"男生的臉色瞬間蒼白，鎖屏界面還停留在昨晚給林小滿畫的愛心奶茶照片。

住院部走廊彌漫著消毒水味道，沈硯之在病房門口停住腳步。透過虛掩的門縫，林小滿看見陳老師插著輸液管的手正在顫抖，床頭柜上擺著張泛黃的報紙，頭條標題"雨夜車禍致教師重傷"刺痛雙眼。

"進來吧。"陳老師沙啞的聲音傳來。沈硯之深吸一口氣推開門，晨光穿過百葉窗在他臉上切割出明暗交錯的紋路。林小滿注意到他緊繃的肩膀，想起沈母說"這孩子自從車禍后就再也不跳舞了"。

"小滿同學......"陳老師的目光落在她發(fā)間的珊瑚珠上，渾濁的眼睛泛起淚光，"當年那場車禍......我不該......"他劇烈咳嗽起來，心電監(jiān)護儀發(fā)出刺耳的警報聲。沈硯之快步上前握住老師的手，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發(fā)白。

"別激動。"沈硯之的聲音在顫抖，"等您身體好點再說。"他轉頭看向林小滿，鏡片后的眼睛蒙著層水霧，"你先出去等我？"

林小滿退到走廊時，正撞見抱著果籃的江敘白。男生穿著淺灰色針織衫，袖口別著銀色袖扣，看見她手中的面包包裝袋，唇角揚起溫柔的弧度："獵戶座面包？沈硯之還挺有心思。"

"你來做什么？"話出口才驚覺語氣生硬，林小滿攥緊發(fā)燙的手心。江敘白卻不介意，伸手替她拂去肩頭雪粒："陳老師是美術社顧問，我來送畫展的請柬。"他從口袋掏出燙金卡片，封面上的星云圖案與沈硯之的手繪如出一轍。

病房門突然打開，沈硯之走出來時眼眶泛紅："老師睡著了。"他瞥見江敘白手中的請柬，伸手要拉林小滿離開，卻被江敘白攔?。?沈硯之，有些事你該面對。"男生的聲音低沉而堅定，"陳老師收藏著你所有的舞蹈獲獎證書。"

沈硯之的身體僵住，林小滿感覺到他的手在微微發(fā)抖。江敘白將請柬塞進林小滿掌心，轉身時留下輕飄飄的一句話："畫展那天，我會在《星語》系列前等你們。"

午休時，林小滿在圖書館找到正在整理錯題的沈硯之。男生專注的側臉被陽光鍍上金邊，卻在她翻開星空筆記本時突然合上書本："別看！"他耳尖通紅，伸手要搶筆記本，卻不小心碰倒了保溫杯。

熱水在桌上蔓延，林小滿慌忙抽紙巾擦拭，卻瞥見錯題本里滑落的照片。那是沈硯之穿著芭蕾舞服在舞臺旋轉的瞬間，背景幕布上畫著巨大的獵戶座星云。"原來你以前......"她抬頭看向男生，發(fā)現(xiàn)他正盯著照片出神。

"沒什么好看的。"沈硯之迅速收起照片，喉結滾動，"不過是小時候的幼稚愛好。"他低頭整理散落的草稿紙，字跡工整的物理公式間，藏著未完成的星空速寫。

圖書館突然響起喧嘩聲，幾個女生圍在窗邊指指點點。林小滿順著她們的目光望去，看見江敘白正在操場布置畫展宣傳海報。男生踮腳調整星空燈串，淺灰色毛衣被風吹起，露出后腰一小截白皙皮膚。

"別看了。"沈硯之突然合上書本，金屬筆帽磕在桌面發(fā)出脆響，"下周數(shù)學競賽......"他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為江敘白恰好抬頭，隔著玻璃窗對林小滿微笑，手中的畫筆在海報上勾勒出最后一顆星星。

放學時果然下起凍雨，林小滿縮在教室等沈硯之。窗外的雨絲在路燈下織成銀網，她翻開江敘白給的畫展請柬，內頁用金粉寫著："獻給所有追逐星光的人"。手機突然震動，是沈母發(fā)來的消息："硯之最近總做噩夢，麻煩你多陪陪他。"

"想什么呢？"沈硯之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帶著雨水的涼意。男生把傘傾向她這邊，自己右肩很快洇濕大片，"去吃餛飩？那家店的湯底加了酒釀。"他說話時不敢看她的眼睛，睫毛上還掛著雨珠。

餛飩店蒸騰的熱氣模糊了玻璃窗，沈硯之專注地給她撈蝦仁，瓷勺碰撞碗沿發(fā)出清脆聲響。"江敘白的畫展......"林小滿試探著開口，男生夾餛飩的手明顯一抖，"我們真的不去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沈硯之低頭吹涼餛飩，霧氣擋住了他的表情，"不過是些......"他突然停住，盯著碗里漂浮的紫菜，"他畫的星云，和我媽媽教我畫的一模一樣。"

林小滿愣住了。記憶突然翻涌，想起天文館里沈硯之說起獵戶座星云時的專注，想起江敘白畫架上未完成的星空圖。原來那些似曾相識的筆觸，藏著跨越時光的羈絆。

手機在此時震動，是班長發(fā)來的消息："江敘白邀請全班參觀畫展，據(jù)說有神秘彩蛋！"配圖是畫展展廳的局部，巨大的全息投影下，懸浮著一顆會變色的人造星云。

沈硯之看著圖片，臉色變得蒼白。他放下筷子，手指無意識摩挲著創(chuàng)可貼的邊緣——那是昨天調試燈光時被江敘白包扎的傷口。"我吃飽了。"他起身時撞翻了醋碟，深褐色液體在桌面上蜿蜒成扭曲的星軌。

林小滿跟在他身后走進雨幕，凍雨打在傘面上發(fā)出細密的聲響。沈硯之突然停住腳步，轉身時雨水順著他下頜滑落："小滿，我......"他欲言又止，最終只是把她散落在肩頭的頭發(fā)別到耳后，"明天早上，老地方見。"

回到家時，林小滿收到江敘白的好友申請。通過驗證后，男生很快發(fā)來消息："明天下午三點，我在美術教室等你。有些關于沈硯之的事，我想告訴你。"配圖是張老照片，穿著白襯衫的沈母正在教小男孩畫星空，背景里，小小的江敘白站在角落里偷看。

窗外的凍雨仍在繼續(xù)，林小滿盯著照片，心跳快得驚人。她知道，在這場關于星光與秘密的追逐里，每個人都藏著未說出口的故事。而那些交錯的星軌，終將在某個時刻，碰撞出照亮迷霧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