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那天,林悅在整理舊物時翻出個積灰的琉璃瓶。瓶身刻著纏枝蓮紋,塞子縫隙里卡著半片橘子糖紙——正是她上周在廣德樓門口撿到的。當她把瓶子湊近臺燈時,突然看見內壁映出細碎的光影,竟像是周九良調弦時的指尖特寫。
手機在這時震動,周九良的消息跳出來:「今晚七點,帶瓶橘子汽水來?!?/p>
暮色浸透廣德樓時,林悅攥著冰鎮(zhèn)汽水推開后臺門。雕花隔扇換成了月白色紗簾,周九良坐在妝臺前撥弦,穿的仍是那件帶橘子漬的白襯衫,只是腕間紅繩上多了枚琉璃珠,與她瓶中的碎片一模一樣。
「朔日要到了?!顾ь^時,眼尾紅痣在燭光下泛著暖光,「試過把信物浸在汽水里嗎?」
汽水倒進青瓷盞的聲響像極了夢里的雨聲。當琉璃碎片觸到氣泡的瞬間,整間屋子突然晃動起來。林悅眼睜睜看著墻上的民國海報與現代演出海報重疊,鏡中自己的衛(wèi)衣漸漸褪成橘色斜襟短襖,而周九良的白襯衫下,竟露出半件月白長衫的袖口。
「民國二十三年八月十五,」他的聲音混著兩個時空的回音,「你在后臺給我泡橘子汽水,琉璃瓶掉在地上碎成十六片?!顾麚茼懭?,泛音與汽水中的氣泡同時震顫,「每片碎片都卡著不同時空的光,比如——」
話音未落,琉璃碎片突然騰空,在紗簾上投出動態(tài)的光影。林悅捂住嘴——那是上個月她在臺下舉燈牌的畫面,自己穿著熒光橘衛(wèi)衣蹦得老高,而臺上的周九良正笑著搖頭,指尖卻在三弦上彈出只有她能聽懂的節(jié)奏。
「原來你早就看見我了。」她的聲音裹著汽水的氣泡,「在我第一次夢見你之前?」
周九良忽然起身,兩個時空的身影在他身上交疊。他伸手穿過紗簾,指尖掠過她衛(wèi)衣上的三弦刺繡,而她分明感受到民國長衫的袖口拂過手背:「每片碎光都是一封未拆的信。你看——」
光影突然切換,變成民國姑娘在梧桐樹下寫信的場景。那姑娘咬著筆桿,信紙右上角畫著小扇子和橘子,落款是「悅」。林悅渾身血液都在發(fā)燙——那字跡與她手賬本里的筆跡分毫不差。
座鐘敲響七下時,汽水開始發(fā)光。琉璃碎片拼成完整的瓶子,卻在瓶口浮現出兩行字,一行是民國小楷:「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另一行是她前天隨手寫的歌詞:「跨越百年的橘色,是我觸不到的月光」。
「時空重疊時,信物會選出最誠實的答案。」周九良的指尖撫過瓶身刻紋,林悅看見他手腕上的紅繩正與自己的漸漸糾纏,「但這次,我不想再等下個百年。」
窗外忽然炸開煙花,橘色的光映滿整間屋子。林悅感覺有什么東西從心口溢出,低頭時,發(fā)現衛(wèi)衣正慢慢變成民國短襖的質地,而周九良的白襯衫已完全化作長衫,腰間掛著的,正是她今早找不到的那串鑰匙扣——上面嵌著半片琉璃碎片。
「抓住我?!顾穆曇魩е毫褧r空的震顫,「不管等多久,我都會在有橘色光的地方。」
當兩人指尖相觸的瞬間,琉璃瓶發(fā)出清脆的鳴響。所有光影碎成星子,鉆進他們交疊的手腕。林悅聽見兩個時空的掌聲同時響起,而周九良眼中倒映的,是她穿衛(wèi)衣和短襖重疊的模樣,眉心都點著一顆橘色的光痣。
懷里的汽水突然變得冰涼,林悅低頭,發(fā)現自己仍穿著衛(wèi)衣,手里攥著空玻璃瓶,而周九良不知何時換上了現代襯衫,正用指尖敲她的額頭:「發(fā)什么呆?汽水都快化了?!?/p>
但他腕間的紅繩上,分明多了枚鑲嵌著橘子糖紙的琉璃珠。手機在這時震動,林悅看見自己剛發(fā)的朋友圈——配圖是琉璃瓶與汽水,配文:「有些光,即使碎了也會拼回來」。
評論區(qū)第一個彈出的,是周九良的回復:「下次帶十六片碎片來,拼個完整的月亮給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