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慶前一周,林墨的畫還是被撤下來了。
教導主任親自到美術室通知他,語氣里帶著刻意的惋惜:“校長覺得你的風格……不太符合主流審美?!?/p>
林墨低頭整理畫筆,一根一根按長度排列好,才開口:“換成誰的了?”
“周雅?!敝魅瓮屏送蒲坨R,“她畫的向日葵很不錯,陽光積極?!?/p>
鉛筆尖“啪”地斷了。周雅是校董的女兒,畫功連美術班平均水平都夠不上。
“知道了?!绷帜褦嚆U的鉛筆放進筆盒,那里已經(jīng)躺著七八根同樣命運的筆。
主任臨走時又回頭:“對了,陸遠航同學主動要求負責校慶畫展的布置,你們……好好合作?!?/p>
門關上后,林墨把筆盒整個扔進了垃圾桶。
---
體育館倉庫堆滿了往屆校慶的舊展板。陸遠航靠在門框上,看林墨一箱一箱翻找自己的畫。
“別找了?!彼吡颂吣_邊的紙箱,“在這兒?!?/p>
林墨掀開箱蓋,他的海鷗圖被隨意塞在一堆廢稿里,邊角已經(jīng)皺了。
“周雅的父親給學校捐了棟樓?!标戇h航蹲下來和他平視,“但你的畫會掛在真正的展廳?!?/p>
“什么意思?”
陸遠航從背包里掏出一張燙金邀請函:“市青年藝術展,我舅舅是評委?!?/p>
林墨沒接。他知道這個展覽的分量,去年獲獎的人直接保送了央美。
“條件?”
“沒有條件?!标戇h航把邀請函塞進他口袋,“就當是……賠你的鉛筆?!?/p>
林墨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創(chuàng)可貼邊緣已經(jīng)翹起,露出下面結痂的傷口。
“你監(jiān)視我?”
陸遠航任由他抓著,另一只手從口袋里摸出個小玻璃瓶——里面裝著十幾根斷鉛的鉛筆頭,每根都標著日期。
“是收藏?!彼p聲說,“從你畫我的第一張素描那天開始?!?/p>
---
校慶當天,周雅的向日葵被掛在禮堂正中央,前來參觀的家長交口稱贊。
林墨站在角落,看著陸遠航穿梭在人群中,彬彬有禮地應對各路校領導。他今天穿了正裝,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連微笑的弧度都像是用尺子量過的。
“林同學?!敝苎挪恢裁磿r候站到他身邊,裙擺上沾著顏料漬,“聽說你要參加青年藝術展?真厲害呀?!?/p>
她的香水味太濃,林墨往旁邊挪了半步。
“不過呢,”周雅湊得更近,“我爸爸認識所有評委,你猜他們更看重才華,還是……人際關系?”
林墨轉身要走,卻被她拽住袖口:“陸遠航?jīng)]告訴你嗎?我們下個月就要一起去英國讀書了?!?/p>
禮堂的燈光突然刺眼起來。林墨看見遠處的陸遠航正在給校長倒茶,姿態(tài)謙遜得像個模范生。
“放手?!彼f。
周雅反而抓得更緊:“你以為他為什么對你這么好?因為他爸爸答應——”
“我說,放手。”
林墨甩開她的瞬間,周雅突然向后倒去,撞翻了飲料臺。玻璃杯碎了一地,橙汁潑在她的白裙子上,像一灘污血。
全場嘩然。
---
教導處。
“我沒有推她。”林墨第三次重復。
主任重重拍桌:“那么多人都看見了!”
“監(jiān)控呢?”
“禮堂那個角度的監(jiān)控剛好壞了!”主任氣得臉色發(fā)青,“林墨,你平時孤僻就算了,現(xiàn)在居然對女同學動手?”
門被猛地推開,陸遠航氣喘吁吁地沖進來:“主任,是周雅自己沒站穩(wěn)。”
“遠航!”主任態(tài)度立刻軟化,“這事你別管,回去招待嘉賓?!?/p>
陸遠航站著沒動:“我可以作證?!?/p>
“作什么證?你當時在主席臺!”
“因為我一直在看林墨?!标戇h航的聲音很平靜,“從頭到尾?!?/p>
辦公室突然安靜得可怕。
主任的眼鏡滑到鼻尖:“你……你說什么?”
“我說,”陸遠航直視著他,“我在看林墨,看得清清楚楚。”
---
黃昏的器材室里,林墨把邀請函拍在陸遠航胸口。
“解釋。”
陸遠航?jīng)]接,任由燙金的紙片飄落在地:“周雅說的沒錯,我家確實安排我們一起留學。”
“什么時候的事?”
“上個月?!标戇h航靠在體操墊上,“我爸和她爸是生意伙伴?!?/p>
林墨的指甲又陷進掌心,但這次他感覺不到疼:“所以這段時間你是在……提前練習?”
“練習什么?”
“練習怎么同時討好兩邊?!绷帜唛_腳邊的籃球,“恭喜,演技進步了?!?/p>
陸遠航突然抓住他的肩膀:“你以為我為什么非要你參加那個展覽?”
“放開。”
“因為獲獎者可以去倫敦藝術大學!”陸遠航的手在發(fā)抖,“和我同期不同校,但至少……”
林墨狠狠推開他:“然后呢?每周抽一天陪你看展,剩下六天看你和周雅出雙入對?”
器材室的門突然被敲響,周雅帶著哭腔的聲音傳來:“遠航?我知道你在里面……”
陸遠航僵住了。
林墨看著他臉上浮現(xiàn)出那種熟悉的、討好的表情,突然覺得反胃。
“去吧,”他輕聲說,“你的觀眾在等你?!?/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