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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沒錯?!卑幱行┎缓靡馑嫉亟g著手指,“我確實是想給慧娘買件好衣裳……但我的錢……不太夠了?!彼曇舻土讼氯ィ扒疤臁粋€很久沒見的朋友來找我,我太高興了,就……請她吃了頓好的,花了不少……所以現(xiàn)在錢不夠了……”
“唉,阿寧啊……”葉棲風無奈地嘆了口氣,“你這花錢的性子真得改改,要學會精打細算過日子?!彼粗幤诖朱难凵瘢能浟?,“行吧,錢我借你。不過我手頭也不寬裕,就存了那么點,你看夠不夠?”
對葉棲風來說,**鴻福樓**的慧娘和阿寧,早就不是普通的雇主和工友了。她們給了他一份安穩(wěn)的活計,平日里噓寒問暖,時不時請他吃飯喝酒,這份情誼他記在心里。阿寧這點小忙,他當然要幫,而且?guī)偷猛纯臁?/p>
葉棲風報出了自己那點可憐的存款數(shù)額。阿寧一聽,眼睛立刻亮了,連連點頭:“夠的夠的!葉大哥,謝謝你!”
兩人很快約定好:葉棲風明天晚上把錢帶來。后天白天,阿寧就去綢緞莊挑料子,一定要選塊慧娘喜歡的!
……
……
與此同時,赤龍道觀深處。
赤龍子的住處就在道觀后院,與弟子們練功傳道的區(qū)域相連。身為道觀之主,他生活雖不拮據(jù),居所卻出奇地簡樸,不過一間不大不小的尋常屋子。
此刻,夜色已深。赤龍子沒有休息,而是端著一盞昏黃的油燈,神情嚴肅地走回自己的房間。他徑直來到房間角落一個深紅色的舊木柜前。這木柜顯然有些年頭了。
赤龍子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拉開最底層的抽屜。抽屜發(fā)出“吱呀”一聲呻吟,帶起一小片灰塵。抽屜里,整整齊齊碼放著一摞摞線裝書,多是《道德經(jīng)》、《南華經(jīng)》之類的道家典籍。
他伸出布滿老繭的手,將上面這些常見的道經(jīng)一本本輕輕移開,露出了靜靜躺在抽屜最底層的一本同樣泛黃的線裝書。這本書顯然比上面的那些更加古舊,封皮和書頁都呈現(xiàn)出歲月的深黃色。
赤龍子將手中的油燈輕輕放在腳邊地上。借著那搖曳不定、昏黃微弱的光線,他像捧起一件稀世珍寶般,用雙手極其小心地將這本舊書從抽屜里捧了出來。
昏黃的燈光終于映照出書頁封皮上的字跡,那是五個蒼勁有力的古體漢字——
兩儀分光劍(雙手劍法)…
看著這五個字,赤龍子臉上的嚴肅被一種深沉的追憶之色取代。他抬起右手,粗糙的拇指指腹無比輕柔地撫過那陳舊、仿佛一碰就會碎裂的封皮,目光悠遠,仿佛穿透了時光。
寂靜的房間里,只有油燈燈芯燃燒發(fā)出的細微噼啪聲。過了許久,赤龍子才發(fā)出一聲幾不可聞的低語,那聲音像是在問這寂靜的夜,又像是在問他自己:
“以棲風的天資……能參透這套劍法的真意嗎……”
……
……
福州城另一處,蒙山的家中。
晚飯已畢。蒙山盤膝坐在堂屋主位,正專注地給自己的佩劍上著保養(yǎng)的油膏。寶劍嬌貴,若保養(yǎng)不當,極易生銹,蒙山對此從不懈怠。
他的妻子林素娥則跪坐在一旁矮幾邊,翻看著一本賬簿。這是她娘家陪嫁過來的一家小鋪子的賬本。打理賬目,是林素娥平日里為數(shù)不多能讓她感到平靜和些許掌控感的事情。
“素娥?!泵缮揭贿呑屑毜赜密洸疾潦弥鴦θ?,一邊頭也不抬地開口,打破了屋內(nèi)的寧靜,“赤龍道觀的觀內(nèi)大比結(jié)束了。你猜猜,這次是誰拿了首席?”
林素娥翻動賬頁的手指一頓。她沉默了片刻,才帶著幾分遲疑,小心翼翼地回答:“是……葉棲風?”
“沒錯!就是他!”蒙山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果然不出我所料”的得意,“我就知道,最后贏的肯定是他!這下好了,游神比試上,我的對手就是他了!”
此時,蒙山剛好給劍身上完最后一道油。他滿意地舉起長劍,借著燈光欣賞著光潔如鏡的劍刃,眼中燃燒著熾熱的戰(zhàn)意:“真恨不得明天就是游神比試的日子!這一次,我一定要在所有人面前,漂漂亮亮地擊敗葉棲風!”
與蒙山的亢奮激昂截然不同,林素娥在聽到“對手是葉棲風”的確認后,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去幾分,取而代之的是濃得化不開的憂慮。她張了張嘴,聲音細若蚊吶,帶著掩飾不住的惶恐:“……老爺,你……你真的有把握贏那葉……”
話還沒說完,林素娥就像被燙到一樣猛地閉上了嘴。因為她看到蒙山停下了擦劍的動作,轉(zhuǎn)過頭,正用一種極其不悅、甚至帶著寒意的目光冷冷地盯著她!上次那火辣辣的耳光記憶瞬間涌上心頭,讓她渾身一顫,再不敢說下去。
“哼!”蒙山重重地冷哼一聲,聲音如同結(jié)了冰,“我上次就說過了,以后別問這種蠢話!再對上葉棲風,贏的人必定是我!”他“啪”地一聲將擦劍布拍在幾上,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威脅,“你要是再敢啰嗦這些沒用的,別怪我不給你臉面!”
說罷,蒙山不再理會妻子,拿起劍鞘,開始用力擦拭,仿佛要把心中的煩躁也一并擦去。
盡管蒙山說得斬釘截鐵,林素娥臉上的憂慮之色卻沒有絲毫減少,反而更深了。她低下頭,長長的睫毛掩蓋住眼中的驚惶和無助,手指無意識地緊緊攥住了賬簿的邊緣,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發(fā)白。
過了好一會兒,林素娥緊鎖的眉頭才慢慢松開,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她眼中的恐懼漸漸被一種孤注一擲的決然所取代。她悄悄抬起頭,飛快地瞥了一眼正沉浸在擦拭劍鞘中的丈夫,隨后又迅速低下頭,一顆心卻怦怦直跳。一個念頭在她心中愈發(fā)清晰:**也許……只有那個人能救相公了……**
……
……
兩天后,**鴻福樓**后院雅間。
趁著午后客人稀少的空檔,酒樓暫時歇業(yè)。葉棲風、慧娘、阿寧三人齊聚在這間安靜的小房間里。
慧娘有些局促地站在中間,身上穿著一件嶄新的杭綢衣裳。那料子柔順光潔,顏色是溫婉的水藍色,上面繡著幾枝雅致的玉蘭,剪裁合體,襯得慧娘整個人都精神煥發(fā)了幾分。
“娘……您覺得……怎么樣?”阿寧緊張地看著慧娘,聲音里帶著期待和一絲忐忑。
慧娘沒有立刻回答,她輕輕撫摸著身上光滑柔軟的衣料,臉上先是驚訝,隨即是難以置信,最后涌上難以言喻的感動。她的眼圈瞬間就紅了。
“好……好看!真好看!”慧娘的聲音帶著一絲哽咽,她一把將阿寧拉進懷里,緊緊抱住,“傻丫頭……娘從來沒穿過這么好的料子……讓你破費了……”她看向站在一旁的葉棲風,眼中滿是感激,“棲風,也謝謝你……”
“好看!太好看了!”葉棲風看著眼前這溫情的一幕,由衷地笑著贊嘆,“慧娘您穿上這身,簡直像換了個人,又精神又貴氣!阿寧的眼光真是沒得說!”
阿寧被母親摟在懷里,感受著母親的激動和喜悅,之前所有的辛苦和忐忑都化作了甜蜜。她靠在母親溫暖的懷抱里,偷偷地、幸福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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