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米眼中閃過一絲狂喜的光芒,如同溺水者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有效!她看到了希望!她不顧卡爾幾乎昏厥的顫抖,手上更加瘋狂地發(fā)力,試圖擠出更多、更深處的蟲卵。更多的粘稠膠質(zhì)混合著零星幾顆乳白色的蟲卵,正被一股絕望的力量從那個撕裂的傷口中強行推出。
就在這時,一個細小的身影脫離了橡樹的陰影,像一只懵懂的小鹿,搖搖晃晃地朝著水中痛苦掙扎的父母跑了過來。是薇拉。她掙脫了哥哥的阻攔,好奇地奔向這令人費解的“游戲”。
“糖果!爸爸的糖果掉水里了!”薇拉指著水面,用她那清脆得能敲碎冰凌的童音歡快地喊著。
艾米的心跳驟然停止。她猛地扭頭,瞳孔因極致的恐懼而放大到極限。就在卡爾腳邊渾濁的水波里,一顆被擠出的、渾濁乳白色、微微搏動著的蟲卵,正隨著水波輕輕蕩漾,離薇拉伸出的、沾著泥沙的小手只有不到半米的距離!
“不——!!薇拉別碰!”艾米的尖叫聲撕裂了空氣,充滿了末日降臨的絕望。
一切都發(fā)生在電光石火之間。
薇拉的小手快得驚人,帶著孩子特有的、對“糖果”毫無防備的急切。她閃電般地探入渾濁的水中,準確地撈起了那顆在渾濁水波中微微搏動的乳白色蟲卵。在艾米撕心裂肺的尖叫和卡爾目眥欲裂的注視下,那顆米粒大小的、帶著不祥微光的“糖果”,被薇拉毫不猶豫地塞進了自己紅潤的小嘴里。
“薇拉!”艾米的聲音已經(jīng)不是尖叫,而是一種靈魂被撕裂的哀嚎。
小薇拉咂了咂嘴,小小的眉頭皺了起來,粉嫩的臉頰上沾著泥水。她仰起小臉,看向痛苦扭曲的父親,用那種混合著委屈和天真的語調(diào),清晰地抱怨道:“爸爸的糖果……好辣!”
那一瞬間,卡爾體內(nèi)所有啃噬的劇痛、艾米指尖用盡的力氣、整個世界的聲音,都消失了。只剩下薇拉那句天真無邪的抱怨,像一把燒紅的鈍刀,反復(fù)鋸割著他們的神經(jīng)。時間凝固了,只有渾濁的河水在薇拉小腿邊汩汩流淌,帶著被擠出的、更多的粘稠膠質(zhì)和零星蟲卵,無聲地擴散。
薇拉似乎被父母凝固的、如同石雕般絕望的神情嚇到了。她撇了撇嘴,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里迅速蓄滿了淚水。她不再看水中的父母,轉(zhuǎn)身邁開小腿,啪嗒啪嗒地踩著水花,朝著岸上橡樹方向跑去,邊跑邊帶著哭腔喊:“哥哥!姐姐!爸爸的糖果不好吃!辣!薇拉不要!”
艾米像一尊瞬間被抽空了所有骨頭的泥塑,雙手無力地從卡爾劇痛痙攣的后背上滑落。她看著小女兒奔跑的背影,看著那小小的身影穿過渾濁的水流跑向安全地帶,她的目光空洞,嘴唇翕動著,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世界在她眼前崩塌,碎片無聲地旋轉(zhuǎn)、墜落。
卡爾猛地轉(zhuǎn)過身,動作僵硬得如同生銹的機器。他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薇拉跑遠的方向,然后又猛地低頭看向自己腳下渾濁的河水——那里,還有幾顆剛從他被撕裂傷口中擠出的、渾濁乳白的蟲卵,正隨著水流沉沉浮浮。他喉嚨里發(fā)出一聲野獸瀕死般的、意義不明的低吼。那聲音混雜著無邊的恐懼和一種徹底崩塌的絕望。他猛地抬起腳,用盡全身殘存的力氣,瘋狂地踩踏著水面,踐踏著那幾顆漂浮的蟲卵,渾濁的水花瘋狂地濺起,弄濕了他的褲腿,也濺了呆滯的艾米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