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時代的左航和鄧佳鑫是全校聞名的死對頭。
左航,理科班數學天才,能用三種方法證明同一道幾何題,黑板上的公式寫得像印刷體一樣工整。鄧佳鑫,文科班英語學霸,口語流利得讓外教都驚嘆,作文常被當作年級范文傳閱。
他們的"戰(zhàn)爭"始于高一第一次月考。當光榮榜上兩人的名字并列第一時,左航推了推眼鏡說:"文科第一而已。"這句話恰好被路過的鄧佳鑫聽到,他回敬道:"某些人連《哈姆雷特》都沒讀過吧?"
戰(zhàn)火就此點燃。英語演講比賽,左航用數學家的邏輯擊敗了鄧佳鑫詩人的修辭;數學競賽,鄧佳鑫竟靠死記硬背的題海戰(zhàn)術拿了三等獎,讓左航大跌眼鏡。他們像兩顆相斥的磁極,在校園各處制造著無形的火花。
高二那年的英語辯論賽是沖突的巔峰。辯題是"文理哪個更重要",鄧佳鑫帶領文科隊引經據典,妙語連珠。輪到左航發(fā)言時,他冷靜地拿出一張紙:"根據過去十年諾貝爾獎得主背景統(tǒng)計,理科占比68.3%;再看就業(yè)市場,STEM領域起薪比文科平均高27.5%。數據不會說謊。"
鄧佳鑫站在臺上,看著評委們紛紛點頭,臉頰燒得通紅。那天放學后,他在左航的課桌里塞了一張紙條:"數據可以衡量一切,除了人心。——莎士比亞沒說過這話,但我說的。"
高考結束那天,鄧佳鑫把所有的英語筆記都送給了學弟,心想終于可以擺脫那個討厭的數學呆子了。他報考了千里之外的南方大學英語系,想象著那里充滿詩意的校園生活。
所以當他在北方名校N大的開學典禮上,看到臺上作為新生代表發(fā)言的左航時,差點從椅子上滑下來。
"...作為數學系新生,我堅信理性思維是..."左航的聲音通過麥克風傳遍禮堂。
鄧佳鑫的同桌女生小聲感嘆:"那個數學系的男生好帥?。?
"帥?"鄧佳鑫撇嘴,"那家伙腦子里裝的都是公式,沒有人性溫度。"
女生驚訝地看著她:"你認識他?"
"高中同學。"鄧佳鑫咬牙切齒,"也是我這輩子最討厭的人。"
命運似乎偏愛惡作劇。N大的圖書館是文理共享的,而鄧佳鑫最喜歡的靠窗位置,恰好是左航常去的數學區(qū)必經之路。
一個深秋的下午,鄧佳鑫正沉浸在濟慈的詩集中,突然一片陰影落在書頁上。抬頭,是左航那張熟悉的臉,比高中時輪廓更加分明,眼鏡也換成了更有質感的金屬框。
"借過。"左航簡短地說。
鄧佳鑫故意慢吞吞地收腿:"這么久不見,連句問候都沒有?"
左航停下腳步:"根據概率,在擁有三萬學生的N大遇見高中同學的可能性是0.17%,不算'久不見'。"
"還是老樣子。"鄧佳鑫翻了個白眼,"數學能算出你有多討人厭嗎?"
左航嘴角微微上揚:"可以嘗試建立模型,變量包括你翻白眼的頻率、諷刺語句的長度..."
"無聊。"鄧佳鑫重新埋首書本,卻發(fā)現自己再也看不進去半個單詞。
那次偶遇后,他們似乎總能在校園各處不期而遇:食堂排隊時前后腳,公共選修課上隔著三排座位,甚至健身房里的相鄰跑步機。每次都是短暫的眼神接觸,然后默契地別開臉。
轉折點出現在大二那年。文學社和數學建模社破天荒合辦了一場"文理交融"創(chuàng)意大賽。社長們不知從哪聽說鄧佳鑫和左航是高中同學,硬把他們塞成了一個團隊。
"絕對不行!"兩人異口同聲地拒絕,然后驚訝地對視一眼。
最終在社長的軟磨硬泡下,他們勉強同意試試。第一次碰頭在圖書館的小討論室,氣氛比北極還冷。
"所以,有什么想法?"左航打開筆記本。
鄧佳鑫轉著筆:"既然是文理交融,我們得找個結合點。"他突然靈光一現,"詩歌中的數學美如何?比如十四行詩的結構..."
"有趣。"左航眼睛一亮,"我們可以分析詩歌形式與數學對稱性的關系,甚至建立數學模型預測什么韻腳組合最悅耳。"
鄧佳鑫驚訝地發(fā)現,左航說"有趣"時,眼鏡后的眼睛會微微發(fā)亮,像解出一道難題時的樣子。
他們花了三個周末泡在圖書館。鄧佳鑫講解詩歌的韻律和情感表達,左航則分析其中的模式和結構。爭吵在所難免——鄧佳鑫堅持直覺和美感更重要,左航則追求可量化的標準。但奇怪的是,這些爭執(zhí)不再像高中時那樣針鋒相對,反而激發(fā)出新的想法。
比賽當天,他們的作品《詩與公式的協奏曲》驚艷全場。左航編寫了一個程序,將鄧佳鑫朗誦的詩歌轉化為數學波形;鄧佳鑫則根據左航提供的算法即興創(chuàng)作了一首數字詩。文理學院的教授們起立鼓掌,稱這是"跨學科合作的典范"。
領獎時,左航破天荒地主動擁抱了鄧佳鑫。那一刻,他聞到他身上淡淡的薄荷味,感受到他心跳的節(jié)奏,突然意識到這個曾經最討厭的人,不知何時已變得不一樣了。
大學畢業(yè)后,鄧佳鑫回到家鄉(xiāng),成為A中的英語教師。開學第一天的教職工會議上,當校長介紹新來的數學老師時,鄧佳鑫手中的咖啡差點灑出來。
"這位是左航老師,N大數學系優(yōu)秀畢業(yè)生,將擔任高一年級數學組組長。"
站在講臺上的左航比大學時更加挺拔,西裝革履的樣子與記憶中那個埋頭算題的少年重疊在一起。他們的目光在空中相遇,左航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又見面了,鄧老師。"會議結束后,左航在走廊攔住她,"看來概率論需要修正,我們相遇的幾率遠高于預期。"
鄧佳鑫抱緊教案:"這次又準備用數據打敗我?"
左航笑了:"也許我們可以...休戰(zhàn)?畢竟現在都是教育工作者了。"
"休戰(zhàn)可以,"鄧佳鑫挑眉,"但我可沒說要做朋友。"
然而教師生活讓他們不得不頻繁接觸。年級組會議、公開課評課、月考分析...作為文科和理科的教師代表,他們的名字總被并列提起。同事們都知道他們曾是高中同學,卻不知其中的過節(jié),常開玩笑說他們是"文理雙璧"。
一次語文組和數學組的籃球友誼賽后,渾身汗?jié)竦淖蠛竭f給鄧佳鑫一瓶水:"打得不錯。"
鄧佳鑫接過水,注意到他小臂上有一道疤痕:"這是...高中那次辯論賽前,你摔傷的吧?"
左航驚訝地看著她:"你記得?"
"我...剛好路過醫(yī)務室。"鄧佳鑫低頭擰瓶蓋,掩飾突然發(fā)熱的臉頰。其實那天他偷偷跟去了醫(yī)務室,在門外站了十分鐘才離開。
漸漸地,他們開始一起吃食堂,討論教學問題,甚至周末在教師公寓的公共廚房碰見時,會分享各自做的菜。鄧佳鑫發(fā)現左航的番茄炒蛋意外地好吃,左航則對鄧佳鑫能把速凍水餃煮出家的味道表示敬佩。
高二下學期,學校要選派教師帶隊參加全市"跨學科創(chuàng)新大賽"。校長點名讓鄧佳鑫和左航共同指導。
"你們大學不是合作過嗎?再創(chuàng)輝煌!"校長拍著兩人的肩膀說。
這次他們沒有推辭。鄧佳鑫負責學生的創(chuàng)意寫作和表達技巧,左航則指導邏輯構建和數據分析。他們配合默契,常常一個眼神就能明白對方的想法。
某個加班準備材料的深夜,辦公室里只剩他們兩人。鄧佳鑫累得趴在桌上睡著了,醒來時發(fā)現自己肩上披著左航的外套,而他正在白板前修改學生方案,襯衫袖口挽到手肘,側臉在臺燈下顯得格外專注。
那一刻,鄧佳鑫突然意識到,自己已經很久沒有把左航當作"討厭的人"了。
比賽當天恰逢暴雨。他們的學生憑借文理融合的《用數學解讀古詩詞中的情感模式》獲得特等獎。回校的大巴上,學生們興奮地嘰嘰喳喳,而鄧佳鑫和左航坐在最后一排,肩膀偶爾相碰,誰都沒有挪開。
"還記得高中時我說文科不如理科嗎?"左航突然低聲說,"我錯了。"
鄧佳鑫驚訝地轉頭,看到他鏡片后認真的眼睛:"怎么突然..."
"這些年我明白了,有些東西無法用數據衡量。"左航的聲音幾乎被學生們的歡笑淹沒,"比如...你對我有多重要。"
雨點敲打著車窗,鄧佳鑫的心跳聲卻更加清晰。他悄悄勾住了左航的小指,感受到他瞬間的僵硬,然后是他整個手掌包裹住他的溫暖。
比賽后的慶功宴上,同事們起哄讓他們喝交杯酒。微醺的鄧佳鑫大膽地挽住左航的手臂,而一向嚴謹的左航竟然配合地一飲而盡,引來全場歡呼。
那年暑假,學校裝修,教師公寓需要清空一周。左航邀請鄧佳鑫去他城郊的小屋暫住。那棟帶花園的小房子讓鄧佳鑫驚訝不已——書架上整齊排列著數學專著和文學經典,廚房里貼著各種食譜和營養(yǎng)成分表,甚至還有一個小溫室種著各種香草。
"你什么時候買了房子?"鄧佳鑫好奇地參觀。
左航幫他放行李:"畢業(yè)后。我一直計劃..."他頓了頓,"計劃有一天能邀請你來。"
鄧佳鑫轉身看他,左航的耳朵紅得像是被夕陽染過。
那一周像是偷來的時光。左航教鄧佳鑫認星座,用數學公式證明為什么牛郎織女星永遠無法相會;鄧佳鑫則給他讀《十四行詩》,解釋每行背后的情感。晚上,他們擠在沙發(fā)上看老電影,鄧佳鑫總是看到一半就睡著,醒來時發(fā)現自己躺在左航的床上,而他睡在客廳的沙發(fā)。
最后一天的暴雨夜,雷電交加。一道閃電劈斷了附近的電線,整個房子陷入黑暗。鄧佳鑫驚叫一聲,左航立刻摸黑找到他,將他摟在懷里。
"別怕,只是斷電。"他的聲音在黑暗中異常清晰,"根據統(tǒng)計,被雷擊中的概率是..."
"閉嘴,左航。"鄧佳鑫抬頭吻住了他。
黑暗中,他們第一次真正擁抱彼此,不帶任何競爭和較勁,只是單純地相愛。
新學期開始,學生們發(fā)現鄧老師無名指上多了一枚簡約的戒指,而左老師的教案里偶爾會夾著寫有英文詩的書簽。當校長在教師節(jié)慶祝會上宣布他們結婚的消息時,全校師生起立鼓掌。
婚禮上,左航的誓詞是一道復雜的數學公式,只有鄧佳鑫看懂了其中隱藏的"我愛你";鄧佳鑫的回應是莎士比亞的十四行詩第十八首,但在最后加了一句:"而你的愛,比夏日更恒久,比數學更永恒。"
現在,A中的學生們最愛看的就是左老師和鄧老師在教研會議上的"文理交鋒",以及放學后他們并肩走出校門時,不經意間交握的雙手。
從死對頭到夫夫,他們的愛情就像左航常說的:"小概率事件不等于不可能事件,當樣本足夠大時,奇跡就會發(fā)生。"
而鄧佳鑫則會補充:"或者像詩里寫的——'所有的偶然都是命中注定的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