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徹底沉入海平面,只留下漫天瑰麗的霞光,將六角中的“巨熊沙灘”染上一層溫暖的橘紅。海鮮燒烤的香氣混合著海風,勾得人食欲大動。青學和六角中的少年們圍坐在篝火旁,笑聲和炭火的噼啪聲交織在一起,暫時驅(qū)散了老爹預言帶來的那絲凝重。
龍馬坐在稍外圍一點的位置,手里拿著一串剛烤好的大蝦,有一口沒一口地吃著。他其實有點困了,白天的比賽加上沙地活動,消耗不小。小葵就坐在他不遠處,時不時偷瞄他一眼,小臉紅撲撲的,顯然還沒從剛才被“戲弄”又成功送出貝殼手鏈的情緒里完全出來。
那串在篝火映照下折射出溫潤光澤的貝殼手鏈,此刻正安靜地躺在他運動褲的口袋里。他其實不太習慣戴這種東西,但小女孩那期待又小心翼翼的眼神,讓他那句“不用了”硬是沒說出來。
“越前,再來一串魷魚嗎?”河村憨厚地遞過來。
“不用了,謝謝河村前輩?!饼堮R搖搖頭。
“小鬼,多吃點才能長高?!饼堁挪恢螘r湊了過來,毫不客氣地搶走他手里剩下半串的蝦,自己塞進嘴里,另一只手則極其自然地揉亂了他的墨綠色頭發(fā),“看你這蔫蔫的樣子,被沙地折騰夠嗆吧?”
“喂!”龍馬不滿地拍開他的手,整理自己被揉得亂糟糟的頭發(fā),瞪了他一眼,“還給我!”
“嘖,小氣。”龍雅笑嘻嘻地把光禿禿的竹簽塞回他手里,順手又從旁邊佐伯的盤子里順走一個烤扇貝,“謝啦,佐伯君?!?/p>
佐伯好脾氣地笑笑,沒在意。小葵則鼓起腮幫子,顯然對龍雅這種“欺負”越前君的行為很不滿,但又不敢說什么。
手冢國光和不二周助并肩而立,篝火的光影在他們臉上明滅不定。
“手冢,看來‘哥哥’的存在感,比我們想象中更強呢?!辈欢穆曇魩е鴳T有的笑意,但冰藍色的眼眸在掠過龍雅那只揉頭發(fā)的手時,溫度明顯降了幾分,“而且,似乎很習慣這種……肢體接觸?”
手冢沒有回應,鏡片后的目光如同精準的探照燈,牢牢鎖定龍雅搭在龍馬肩膀上的手臂,以及龍馬那一閃而過、介于惱怒和無奈之間的表情。他周身的冷氣幾乎凝成實質(zhì),讓旁邊幾片棕櫚葉無風自動。他薄唇緊抿,似乎在極力克制著什么。
跡部景吾透過單向車窗看著篝火旁那對兄弟的互動,特別是龍雅那只礙眼的手,修長的手指不耐煩地敲擊著真皮扶手。他面前的平板電腦屏幕上,正顯示著龍馬在沙地上打球和與小葵互動的幾張高清抓拍(樺地的杰作)。
“那個野猴子……還真是無處不在?!臂E部輕哼,語氣里的不爽幾乎要溢出來,“忍足,查清楚那個天根光一所謂的‘預言’具體指什么了嗎?”
“根據(jù)六角中公開資料和部分隊員的閑聊信息分析,”忍足推了推眼鏡,鏡片反射著平板的光,“‘風暴’大概率指即將到來的關東大賽第二輪,我們冰帝學園。至于‘冰山’……應該是對跡部君您以及冰帝網(wǎng)球部整體氣質(zhì)的隱喻?!彼D了頓,補充道,“另外,關于那位‘小葵’小姐,背景很干凈,父親是本地漁民,哥哥葵劍太郎,對越前君確實只是單純的崇拜,暫時不構成威脅等級?!?/p>
“哼,本大爺當然知道?!臂E部端起重新斟滿的葡萄汁,優(yōu)雅地抿了一口,目光卻始終沒離開那個墨綠色的小腦袋,“本大爺?shù)膶κ?,從來就不是那種小丫頭片子?!彼囊暰€掃過龍雅,又掠過棕櫚樹后的陰影,最終定格在龍馬略顯疲憊的側臉上,冰藍色的眼眸深處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切?隨即又被更強烈的占有欲覆蓋。
幸村精市慢條斯理地整理著畫筆,紫水晶般的眼眸含笑看著篝火旁的熱鬧,輕聲對身邊的真田說:“弦一郎,看來青學的孩子們玩得很開心。越前君似乎也很放松呢,雖然被哥哥‘欺負’了一下?!?/p>
真田弦一郎抱著手臂,身姿挺拔如松,帽檐下的目光銳利如鷹。他關注的焦點顯然和幸村不同:“松懈!身為網(wǎng)球選手,應當時刻保持警惕!尤其是大賽前夕!如此喧鬧,成何體統(tǒng)!”他的目光嚴厲地掃過篝火旁嬉笑的眾人,尤其在看到龍馬被龍雅揉頭發(fā)時,眉頭皺得更緊了。至于那個小葵?在真田眼里,那點小女孩心思遠不如龍馬此刻的“松懈”姿態(tài)值得警惕。
歸途與暗流。
歡鬧的時光總是短暫。夜色漸深,青學眾人告別了熱情好客的六角中,登上了回程的巴士。
龍馬幾乎是沾到座位就睡著了。帽檐壓得很低,身體隨著巴士的輕微顛簸而小幅度晃動。他太累了,白天激烈的比賽,沙地的特殊消耗,還有應付那些明里暗里的視線,都讓他精力透支。口袋里那串貝殼手鏈硌著大腿,他也懶得去管。
不二坐在他旁邊的座位上,看著少年毫無防備的睡顏,冰藍色的眼眸在昏暗的車廂燈光下顯得格外深邃。他輕輕調(diào)整了一下坐姿,肩膀微微傾斜,正好能讓龍馬歪過來的腦袋有個更舒服的依靠點。龍馬在睡夢中似乎感覺到了,無意識地蹭了蹭,找了個更安穩(wěn)的姿勢,呼吸變得更加綿長。
不二的唇角勾起一抹極淡、極溫柔的弧度。他伸出手,極其小心地替龍馬拉了拉滑落的隊服外套拉鏈,指尖若有似無地擦過他微涼的下巴。動作輕柔得像怕驚擾一個易碎的夢。
后座。
手冢國光端坐著,目光平視前方,仿佛在閉目養(yǎng)神。但鏡片后銳利的視線,卻將前排不二那細微的動作盡收眼底。他放在膝蓋上的手,幾不可察地收緊了一下。周身的冷氣在狹小的空間里無聲彌漫,讓坐在他旁邊的大石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默默裹緊了外套。
巴士平穩(wěn)地行駛在沿海公路上,窗外是沉靜的夜色和無垠的大海。車廂內(nèi)一片安靜,只有引擎的嗡鳴和少年們均勻的呼吸聲。
龍馬家。夜更深。
龍馬迷迷糊糊地打開家門,跟卡魯賓打了個招呼(肥貓懶洋洋地瞥了他一眼),就一頭栽進浴室。溫熱的水流沖刷掉一身的海鹽味、汗味和燒烤的煙火氣,也帶走了不少疲憊。他換上干凈的睡衣,頂著一頭濕漉漉的墨綠色頭發(fā)走出浴室,感覺整個人都活過來了。
“小不點,牛奶?!痹角澳洗卫杀P腿坐在佛龕前,頭也沒回,指了指餐桌上還冒著熱氣的杯子。
“哦。”龍馬應了一聲,走過去拿起杯子,咕咚咕咚喝了大半杯。溫熱的牛奶下肚,四肢百骸都舒服起來。
“今天玩得挺開心?”南次郎猥瑣地笑著轉過頭,“聽說還收了小姑娘的禮物?”他賊兮兮的目光精準地落在龍馬隨手放在桌上的那串貝殼手鏈上。
龍馬動作一頓,有點不自然地別開臉:“……沒有?!?/p>
“哎呀呀,年輕人嘛,受歡迎是好事!”南次郎笑得像只偷腥的貓,“不過啊,小子,老爹那話你可聽進去了?冰帝那座冰山,嘖嘖,可不好爬哦?!彼沃X袋,語氣帶著點幸災樂禍,“明天有好戲看咯!”
龍馬懶得理他老不正經(jīng)的調(diào)侃,放下空杯子:“我睡了?!?/p>
“去吧去吧,養(yǎng)足精神,明天可別被凍僵了!”南次郎揮揮手,又轉回去對著佛像嘀嘀咕咕,內(nèi)容不外乎“佛祖保佑我兒子明天把那些臭屁小子都打趴下順便多收點香火錢”之類。
龍馬回到自己房間,反手關上門,隔絕了老爸的碎碎念。他撲倒在柔軟的床上,臉埋在枕頭里,長長地舒了口氣??斮e不知何時溜了進來,輕盈地跳上床,在他腰窩處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團好,發(fā)出滿足的呼嚕聲。
累。但精神卻有點莫名的亢奮。冰帝……跡部景吾……那座移動的冰山……
他翻了個身,仰面躺著,盯著熟悉的天花板。白天在沙地上的感覺,劍太郎那夸張的巨熊球拍,小葵氣鼓鼓又亮晶晶的眼睛,老爹意味深長的話,還有……那些無處不在的、來自不同方向的注視……像走馬燈一樣在腦海里閃過。
最后定格在的,是那雙即使在昏暗車廂里也仿佛帶著穿透力的冰藍色眼眸——跡部景吾。那個華麗張揚到刺眼,卻又強大得毋庸置疑的家伙。
明天……會是場硬仗。龍馬閉上眼,手指無意識地撫摸著枕邊卡魯賓柔軟的皮毛。身體很疲憊,但血液里某種屬于獵手的因子,卻開始隱隱躁動。
就在這時——
“嗡嗡嗡……”放在床頭柜上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屏幕在黑暗中亮起刺眼的光。
龍馬皺眉,誰這么晚還打電話?他摸索著拿起手機,屏幕上跳躍的名字讓他瞬間清醒了大半——跡部景吾。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按下了接聽鍵,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沙啞和一絲被打擾的不耐:“喂?”
電話那頭沒有立刻傳來聲音,只有一片沉靜的、帶著細微電流感的背景音。幾秒鐘后,一個華麗低沉、極具穿透力的嗓音響起,帶著慣有的傲慢腔調(diào),仿佛近在咫尺地貼著耳廓:
“小鬼,這么早就睡了?看來今天跟小丫頭片子玩沙子,消耗不???”
龍馬的困意瞬間被這句話驅(qū)散得一干二凈,琥珀色的貓眼在黑暗中倏地睜開。他下意識地坐起身,卡魯賓被驚動,不滿地“喵”了一聲。
“跟你有什么關系?!饼堮R的聲音冷了下來,帶著明顯的抵觸。這家伙,果然在監(jiān)視!連小葵的事情都知道!
“呵,”電話那頭傳來一聲短促的輕笑,帶著點嘲弄,又似乎有點別的意味,“當然有關系。本大爺可不希望明天的對手,是個因為陪小女孩過家家而累垮的軟腳蝦。那會讓勝利變得索然無味?!?/p>
“Mada mada dane.”龍馬嗤笑一聲,“管好你自己吧,猴子山大王?!彼室庥媚莻€挑釁的外號。
“哼,嘴硬的毛病還是沒改?!臂E部似乎并不生氣,語氣反而帶上了一絲玩味,“不過,本大爺欣賞你這點不知天高地厚的勇氣。聽著,小鬼,”他的聲音陡然沉了下來,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強勢和……一種奇特的專注感,“明天,在冰帝的球場上,給本大爺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
“……”龍馬沒說話,握著手機的手指卻微微收緊。
“本大爺會親手擊潰你引以為傲的一切技巧,無論是你那可笑的‘小不點’發(fā)球,還是你那個在沙地上都站不穩(wěn)的移動死角?!臂E部的聲音如同冰冷的刀鋒,一字一句清晰地切割著寂靜的夜晚,“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你那點小聰明和運氣,毫無用處。”
龍馬的呼吸微微急促起來,不是因為害怕,而是被對方話語里那種赤裸裸的輕視和強大的自信激起了強烈的勝負欲。他琥珀色的眼眸在黑暗中閃爍著危險的光芒。
“所以,”跡部話鋒一轉,那華麗低沉的聲線仿佛帶上了一絲……難以言喻的蠱惑和期待,如同最醇厚的紅酒滑過心尖,“洗干凈脖子,好好睡一覺。明天……”
他故意停頓了一下,似乎在享受龍馬此刻屏住的呼吸。然后,那聲音帶著一種宣告般的、無比清晰的、穿透一切屏障的力量,重重砸進龍馬的耳膜:
“等本大爺來徹底打垮你?!?/p>
話音落下,電話被干脆利落地掛斷,只剩下“嘟嘟”的忙音。
龍馬握著已經(jīng)黑屏的手機,僵坐在黑暗里。房間里只有卡魯賓細微的呼嚕聲和他自己有些急促的心跳聲。跡部那最后一句“等本大爺”,帶著強烈的沖擊力,像一顆投入心湖的重磅炸彈,激起的不是恐懼,而是滔天的戰(zhàn)意和不屈的火焰。
他緩緩抬起頭,黑暗中,琥珀色的貓眼亮得驚人,如同盯上獵物的猛獸。嘴角,不受控制地勾起一抹極其囂張、極其興奮的弧度。
“呵……”一聲低沉的、帶著濃濃挑釁意味的笑聲從他喉嚨里溢出。
他猛地掀開被子下床,走到窗邊,“唰”地一聲拉開窗簾。清冷的月光瞬間灑滿房間,也照亮了他眼中熊熊燃燒的斗志。
窗外,東京的夜景璀璨如星河,而其中某個方向,正是冰帝學園所在。
龍馬望著那片燈火,仿佛能穿透空間,看到那個站在冰之世界頂點、向他發(fā)出華麗戰(zhàn)書的帝王。
“打垮我?”他對著空氣,對著那個無形的對手,一字一句,清晰而有力地宣告:
“Mada mada dane!”
冰帝學園。跡部宅邸。
奢華的書房內(nèi),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精心打理的花園夜景。跡部景吾隨意地將手機丟在昂貴的紅木書桌上,發(fā)出一聲輕響。他踱步到窗前,冰藍色的眼眸倒映著窗外的燈火,如同俯瞰自己王國的君主。
想起電話那頭小鬼最后那聲不服輸?shù)泥托退查g緊繃起來的呼吸聲,跡部的唇角緩緩勾起一個勢在必得、充滿侵略性的弧度。
“小鬼……”他低聲自語,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冰涼的窗玻璃,仿佛在描摹著某個倔強身影的輪廓,“明天,本大爺會讓你徹底明白……”
“……誰才是你真正需要仰望的存在?!?/p>
月光如水,靜靜流淌。冰帝前夜,一場注定點燃整個關東的巔峰之戰(zhàn),在少年們無聲的硝煙與滾燙的期待中,悄然拉開了序幕。風暴的中心,已然蓄勢待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