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點拍打著青石板,虞清凰的血蜿蜒流淌,像一條猩紅的小蛇,在黯淡的街巷中格外刺眼。李瑾的傘微微傾斜,雨滴順著傘骨滑落,啪嗒一聲砸在她染血的袖口上。他的目光從她手腕的疤痕移到她平靜的眼睛,聲音低沉,帶著幾分試探:"太子妃這一箭,倒是射得恰到好處啊。"
虞清凰冷笑了一聲,將殘箭拔出,噗的一聲,血珠濺在兩人之間的水洼里:"殿下若再晚來半步,這箭就該釘在柳姑娘的窗欞上了。"她的語氣平淡,卻透著一絲鋒芒。
李瑾眸色一沉,忽然伸手扣住她的手腕,力道不輕不重。他的拇指摩挲過那三道舊疤,觸感粗糙,像北疆的風(fēng)沙刮過肌膚:"周家軍的求救信號,虞家女兒怎么會懂?"
虞清凰忽然反手一擰,指尖銀針抵住他的虎口,動作快得讓人幾乎看不清:"殿下又怎么認(rèn)得?"她的語氣依舊平靜,卻多了一絲壓迫感。
兩人在雨中對峙,雨水順著傘沿滴落,誰都沒有先松手。
---
三日后,賞花宴。
御花園里的芍藥開得正盛,花瓣在微風(fēng)中輕輕搖曳。柳如煙一身淺粉紗裙,倚在李瑾身側(cè),姿態(tài)柔弱,像是一株被雨打彎的柳枝。虞清凰端坐席間,指尖輕撫案上的焦尾琴,動作優(yōu)雅而從容。琴底暗格里藏著一封剛收到的密信,父親的字跡力透紙背:"虎符非真,勿信。"
"今日春光正好,不如請?zhí)渝鷵崆僖磺?柳如煙開口的聲音甜膩如蜜,像是糖漿緩緩流過瓷碗,"聽聞虞家小姐的《鳳求凰》,曾讓江南才子甘愿擲千金而求一聽呢。"
席間的貴女們掩唇輕笑,聲音如細(xì)碎的銀鈴。誰不知道這是閨閣取樂的曲子?讓太子妃當(dāng)眾演奏,分明是折辱。
李瑾皺眉,還未開口,虞清凰已盈盈起身,嘴角掛著一抹淡笑:"《鳳求凰》太過俗艷,不若奏一曲《廣陵散》——只是此曲殺伐氣重,怕驚了諸位。"
太后手中的茶盞輕輕一放,發(fā)出清脆的一聲:"哀家倒是想聽。"
虞清凰垂眸,指尖撥動琴弦。第一個音起,滿園雀鳥驟然噤聲,連風(fēng)都仿佛停滯了一瞬。
琴聲錚錚,如同鐵馬冰河,氣勢磅礴。她的余光瞥見柳如煙臉色漸白,指尖微微顫抖——這曲子里暗藏著周家軍當(dāng)年的沖鋒調(diào)!正當(dāng)曲至高潮,柳如煙突然發(fā)出一聲短促的"啊",隨后軟倒在地。李瑾幾乎是瞬間離席,將她打橫抱起:"傳太醫(yī)!"
滿座嘩然。虞清凰的琴音未斷,反而越發(fā)激昂。最后一個音落下時,她抬眸看向匆匆趕回的皇帝,語氣溫柔卻不失鋒芒:"兒媳獻(xiàn)丑了。"
皇帝眼中閃過一道精光:"太子妃這手法,倒像十年前北疆的琴師周肅。"
滿座死寂。周肅,正是柳如煙生父!
---
子時三刻,虞清凰獨(dú)自來到太醫(yī)院偏院。
白日賞花宴后,柳如煙被診出"心悸之癥",需一味罕見的藍(lán)雪蓮入藥。而這味藥,恰恰是《西域奇花錄》中標(biāo)注的毒引!
藥柜第三格,她剛?cè)〕鲅b雪蓮的玉盒,身后突然傳來腳步聲,輕而穩(wěn)。
"太子妃夜半盜藥,是想坐實謀害的罪名?"李瑾的聲音冷如寒鐵,帶著一絲危險的意味。
虞清凰不慌不忙打開藥盒,露出里面干枯的花瓣:"殿下不妨聞聞,這雪蓮可對?"
李瑾俯身的剎那,她突然揚(yáng)手,花瓣粉末直撲他面門!他疾退三步,卻見粉末在空中凝成詭異的藍(lán)色霧靄,落地竟腐蝕出蜂窩狀的孔洞!
"這才是真正的藍(lán)雪蓮。"虞清凰從袖中取出另一株,動作閑適,"而太醫(yī)院這株,是西域劇毒'葬魂香'。"
月光透過窗欞,照在她冷白的臉上:"柳姑娘的心悸,怕是毒發(fā)前兆吧?"
李瑾的劍已出鞘三寸,寒意逼人:"你究竟知道多少?"
"足夠多。"她將毒花收入袖中,語氣平靜卻帶著鋒芒,"比如殿下腰間那塊虎符,缺角處本該刻著一個'周'字。"
回宮路上,虞清凰發(fā)現(xiàn)李瑾竟一路尾隨。她在廊下轉(zhuǎn)身,語氣帶著幾分戲謔:"殿下還要跟到寢殿?別忘了我們的約定。"
李瑾抬手,一枚玉佩懸在她眼前——正是她昨日"遺失"在太后宮中的虞家信物!
"虞大小姐好手段。"他拇指撫過玉佩背面的刻痕,聲音低沉,"連太后身邊的嬤嬤都能收買。"
虞清凰挑眉,這玉佩是她故意留下的,卻沒想到會落入他手中。
"物歸原主。"李瑾將玉佩系回她腰間,指尖若有似無地擦過她束腰的絲絳,"作為交換,明日卯時,我要在書房見到《西域奇花錄》的真本。"
他轉(zhuǎn)身離去時,虞清凰忽然開口:"殿下可知,柳如煙肩頭的狼印是假的?"
李瑾腳步一頓。
"真的狼印,"她輕撫自己左肩,語氣溫柔中透著鋒利,"該有三道爪痕。"
夜風(fēng)吹落海棠花,花瓣紛揚(yáng)如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