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降落在熱帶小島時,小貝殼的涼鞋帶子突然斷了。
顧承嶼蹲在舷梯上給她系鞋帶,海風把他精心打理的發(fā)型吹得亂七八糟。蘇晚看著這對父女——女兒穿著她親手縫的碎花裙,丈夫的亞麻襯衫口袋里還露出半截女兒塞的棒棒糖,忽然覺得時光倒流回初遇那天。
"媽媽快看!"小貝殼指著跑道盡頭的棕櫚樹,"和爸爸畫的一模一樣!"
接機的老吉普車漆成了天藍色,后視鏡上掛著的貝殼風鈴叮當作響。顧承嶼把女兒舉上后座時,蘇晚注意到他右手無名指上的戒痕——那是他堅持不帶婚戒來島上的理由:"要像當初一樣,讓你重新愛上我。"
車子駛過熟悉的沿海公路,小貝殼突然安靜下來,把臉貼在車窗上。遠處,一道新月形的白沙灘像微笑的嘴唇,正輕輕吻著碧藍海水。
"就是那里..."顧承嶼聲音發(fā)緊,"我們的棕櫚屋。"
潮水剛剛退去,露出濕潤的沙地。
小貝殼光著腳丫沖向沙灘,卻在看見那棟棕櫚屋時剎住腳步——它比照片里更破舊,茅草屋頂塌了一半,但門框上刻著的波浪紋依然清晰。蘇晚摸到門框內(nèi)側(cè)的凹痕,那是她用來記錄滿月次數(shù)的刻痕。
"爸爸的床呢?"女兒在屋里轉(zhuǎn)圈。
顧承嶼指向角落的棕櫚墊,上面落滿了細沙。小貝殼突然撲過去打滾,揚起一片金黃色的沙霧。陽光從屋頂?shù)钠贫绰┻M來,照見她頭發(fā)里閃閃發(fā)亮的沙粒,像撒了一把碎鉆。
蘇晚在灶臺邊發(fā)現(xiàn)半截炭筆,旁邊墻上還留著顧承嶼當年教她寫的漢字。她蹲下來,看見女兒正用那截炭筆在墻上畫歪歪扭扭的愛心,爸爸的大手包著她的小手。
"這樣對嗎?"小貝殼仰頭問。
顧承嶼的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比爸爸寫得好。"
傍晚的礁石區(qū)閃著金光。
小貝殼拎著小桶,學媽媽當年的樣子翻找海貨。她突然尖叫著后退:"有怪物!"顧承嶼一個箭步?jīng)_過去,發(fā)現(xiàn)只是只巴掌大的寄居蟹。
"這是查理。"他捏起小蟹放在女兒掌心,"它爺爺當年總偷吃我們的椰肉。"
蘇晚在淺水區(qū)輕笑出聲。她正用舊漁網(wǎng)撈海膽,動作依然嫻熟。小貝殼蹲在潮間帶,看爸爸用樹枝在沙上畫示意圖:"媽媽在這里救了我..."突然一陣浪花打來,沖走了圖畫,也濺濕了他的褲腿。
女兒突然撲進他懷里:"爸爸別怕,我現(xiàn)在也會救人了!"她手腕上的珍珠母貝手鏈沾了海水,在夕陽下泛著虹彩。
回程時,小貝殼堅持要自己提裝海膽的桶。顧承嶼和蘇晚走在后面,看著女兒小小的身影在沙灘上踩出一串腳印,像他們當年留下的省略號終于被補全。
離島前的清晨,小貝殼不見了。
顧承嶼赤腳跑遍整片沙灘,終于在礁石背面找到了女兒。她正撅著屁股往巖縫里塞東西——是那個裝海島沙的玻璃罐。
"給下一個落難的人。"她認真地說,小臉上還沾著沙子。
蘇晚蹲下來幫女兒系好救生衣帶子,發(fā)現(xiàn)巖縫里靜靜躺著幾枚嶄新的貝殼,在晨光中像小小的寶藏。顧承嶼突然轉(zhuǎn)身走向棕櫚屋,取下門框上那塊刻滿波浪紋的木板。
"這個要帶走。"他小心地放進背包,"是媽媽給爸爸畫的體溫表。"
登船時,小貝殼突然指著海面:"彩虹!"他們回頭望去,破曉的陽光穿透浪花,在廢棄的棕櫚屋頂折射出七彩光暈。顧承嶼的相機定格了這個畫面——茅草屋、彩虹和他們依偎的影子,在取景框里拼成完整的家。
回程的飛機上,小貝殼翻著爸爸的手機相冊。
"這張為什么只有腳丫?"她指著某張照片。那是顧承嶼偷拍的,蘇晚的腳和他自己的并排陷在沙灘里,海浪剛剛漫過腳踝。
"因為那時候..."顧承嶼望向舷窗外的云海,"爸爸還不敢拍媽媽的臉。"
蘇晚正往女兒手心里涂防曬霜,聞言輕輕踢了他一下。小貝殼看看爸爸發(fā)紅的耳尖,突然舉起手機:"那現(xiàn)在要拍很多很多!"
快門聲里,空乘看見靠窗的先生慌忙抹眼睛,而靠過道的女士笑著把女兒摟得更緊了些。陽光穿過云層,在他們交握的手上投下細碎的光斑,像永不褪色的海島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