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離府的寂寥,終究被這幾日花園里的歡聲笑語沖淡了許多。
李靜言似乎尋得了心靈的新歸宿,每日都滿懷熱情地領(lǐng)著弘時前去赴約,與宋格格、和寧在花園中相聚,而耿格格也多半會欣然加入她們的行列。
看著弘時像個小小騎士般護著粉團似的和寧撲蝶、尋石子、咿咿呀呀地分享著孩童世界的秘密。
花園一隅都成了孩子們的樂園,也成了宋格格眼中精心維系的一方天地。
她不動聲色,日日牽著和寧準時赴約,任由弘時阿哥耐心地帶著小和寧玩耍。
接連十幾日后,弘時與和寧愈發(fā)熟稔,一個小小的身影領(lǐng)著另一個更小的,稚嫩的童音交織,為這偌大的王府添了幾分生氣。
宋格格臉上的笑容也多了幾分真切,言語間對李靜言的感激與親近之意流露得更自然。
日子仿佛鍍上了一層柔和的暖金色,平靜得如同無波的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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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裹挾著死亡氣息的驚雷,猝不及防地在雍親王府炸響。
木蘭圍場八百里加急:雍親王胤禛感染時疫,已被緊急隔離。
“萬歲爺震怒憂心,特命太醫(yī)院院判率精干御醫(yī),攜宮中壓箱底的奇珍藥材,火速馳援。”
此刻,御前總管太監(jiān)親臨王府,只為取些王爺貼身衣物。
這消息傳到李靜言耳中時,她正含笑看著弘時臨摹胤禛的字帖。
剎那間,世界仿佛在她眼前寸寸碎裂。
那張總是洋溢著嬌憨笑意的臉瞬間褪盡了血色,變得比宣紙還要蒼白。
手中的茶盞“哐當”一聲砸在地上,碎瓷四濺,滾燙的茶水濡濕了裙裾,李靜言卻渾然未覺。
心臟像是被一只巨手狠狠攥住,痛得無法呼吸,眼前陣陣發(fā)黑,耳邊只剩下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那絕望的回音——“時疫…隔離…胤禛…”
眼前的一切——弘時驚惶的小臉、宋格格擔憂的低呼、窗外開的肆意燦爛的花——瞬間褪色、模糊、旋轉(zhuǎn),最終轟然崩塌。
李靜言王爺——
一聲凄厲得變了調(diào)的哭喊撕破了凝滯的空氣,充滿了瓊瑤式的絕望與心碎。
眼淚如同決堤的洪水,洶涌而下,瞬間模糊了視線。
李靜言甚至感覺不到自己是如何沖出去的,只覺得雙腿發(fā)軟,踉踉蹌蹌,腳下如同踩著棉花。
幾次險些摔倒,完全不顧鬢發(fā)散亂、儀態(tài)盡失,像個迷失了方向的游魂,跌跌撞撞地朝著正院奔去。
她的世界,她的天,塌了!
弘時被母親從未有過的失態(tài)嚇得撕心裂肺地大哭,她卻連回頭的力氣都沒有了。
李靜言腦中只剩下一個瘋狂的念頭——去見他!一定要去見他!哪怕是刀山火海、哪怕是地獄、她也要陪著他。
沒有胤禛,她的生命,便只剩一片荒蕪!
正院里,宜修正心煩意亂地指揮著心腹整理胤禛的貼身衣物和慣用物件,準備交給宮中來使。
王爺驟染重病的消息同樣讓她心焦如焚,只是這份焦灼被強行壓抑在“當家主母”的鎮(zhèn)定面具之下,混雜著她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的復(fù)雜情緒。
聽聞李靜言在外不顧體統(tǒng)地哭鬧求見,宜修眉頭緊鎖,一股無名火竄了上來,這個女人還來添什么亂?!
宜修不見!
她煩躁地揮袖,聲音冷得像結(jié)了冰。
宜修讓她回去。
宜修看好弘時阿哥才是正經(jīng)。
宜修別在這兒添亂。
這種時候,那個蠢女人除了哭嚎還能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