翔霖：暴風(fēng)雨過后

冷光燈管在頭頂發(fā)出持續(xù)的嗡嗡聲，像一群永遠趕不走的蚊子。嚴浩翔坐在金屬椅子上，感覺臀部粘在了冰涼的椅面上。左肩的傷口一跳一跳地疼，紗布已經(jīng)被血浸透，紅白相間的印記在深色校服上格外顯眼。他把錄音筆緊緊攥在口袋里，那東西帶著體溫，是這冰冷房間里唯一的熱源。

賀峻霖坐在旁邊的椅子上，背脊挺得筆直。嚴浩翔用眼角余光瞄他，看見他放在膝蓋上的手指在輕輕敲擊，像在計算一道復(fù)雜的數(shù)學(xué)題。這家伙總是這樣，再緊張也不肯表現(xiàn)出來，好像表情管理是他天生的本能。

"咔嗒。"門鎖轉(zhuǎn)動的聲音在安靜的房間里格外刺耳。嚴浩翔下意識地坐直了身子，手心里沁出冷汗。走進來的不是穿警服的，而是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頭發(fā)抹得锃亮，手里拎著個黑色公文包，看起來像是剛從什么重要會議上趕來。

男人把公文包放在金屬桌上，發(fā)出沉悶的響聲。他沒立刻坐下，而是繞著桌子走了半圈，目光像掃描儀一樣在嚴浩翔身上掃來掃去，最后停在他臉上的淤青上。

律師"嚴先生讓我來了解一下情況。"

男人終于開口，聲音平穩(wěn)得像電腦合成的，

律師"他很擔(dān)心你。"

嚴浩翔扯了扯嘴角，想笑卻沒笑出來：

律師"擔(dān)心？是擔(dān)心我沒死干凈吧。"

男人的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從公文包里拿出個筆記本：

律師"據(jù)我所知，你昨天和校外人員發(fā)生了沖突。嚴先生說，你一向脾氣不太好，在學(xué)校里..."

嚴浩翔"我問你，"

嚴浩翔突然打斷他，聲音不大卻帶著一股狠勁，

嚴浩翔"要是有人拿皮帶抽你，拿煙灰缸砸你的頭，把你鎖在地下室三天不給飯吃，算不算脾氣不好？"

房間里的空氣瞬間凝固了。賀峻霖的手指停止了敲擊，嚴浩翔能感覺到他投向自己的目光，帶著驚訝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心疼。

男人翻過筆記本的手頓了頓，然后若無其事地繼續(xù)：

律師"嚴先生說這些都是誤會。他承認教育方式可能有些嚴厲，但父子之間哪有隔夜仇。"

他抬起頭，鏡片后的眼睛像兩片冰冷的玻璃，

律師"據(jù)我了解，你聲稱的'家暴'發(fā)生時，別墅內(nèi)的監(jiān)控恰好出現(xiàn)了故障，沒有任何錄像證據(jù)。"

嚴浩翔"我有人證！"

嚴浩翔猛地站起來，牽動了肩膀的傷口，疼得他齜了咧嘴。

律師"誰？"

男人挑眉，語氣帶著明顯的不屑，

律師"那個叫賀峻霖的同學(xué)？你們關(guān)系那么好，他的證詞在法庭上恐怕沒什么說服力。"

賀峻霖終于開口了，聲音冷靜得像冰：

賀峻霖"我這里有當時為嚴浩翔處理傷口時的照片，還有醫(yī)院的診斷記錄。多處新舊傷痕同時存在，這符合家暴受害者的典型特征。"

男人轉(zhuǎn)向賀峻霖，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律師"這位同學(xué)，你和我的當事人是什么關(guān)系？據(jù)我所知，你父母長期在國外工作，家里只有你一個人住，對嗎？"

他頓了頓，嘴角勾起一抹微妙的笑容，

律師"你把嚴浩翔藏在自己家里，還偽造證據(jù)，這似乎...不太合情理吧？"

嚴浩翔感覺一股火氣直沖頭頂，他想撲過去揍那張?zhí)搨蔚男δ槪滞髤s突然被攥住了。賀峻霖的手很涼，力道卻很穩(wěn)，輕輕一拉就把他拽回椅子上。

賀峻霖"我們有錄音。"

賀峻霖直視著男人的眼睛，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

賀峻霖"里面有嚴浩翔父親承認虐待的內(nèi)容。"

男人的表情第一次出現(xiàn)了裂痕，但很快又恢復(fù)鎮(zhèn)定：

律師"錄音？誰知道是不是經(jīng)過剪輯的。現(xiàn)在的年輕人，電腦玩得比誰都溜。"

他合上筆記本，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裝外套，

律師"我勸你們還是考慮清楚，告自己的父親家暴，對誰都沒有好處。嚴氏生物的聲譽，你爺爺奶奶的面子..."

嚴浩翔"他們什么時候在乎過我的面子？"

嚴浩翔冷笑，

嚴浩翔"從小他們就說我是野種，是不該出生的廢物?，F(xiàn)在我不過是實話實說而已。"

男人的臉色沉了下來，眼神變得銳利：

律師"看來你是鐵了心要毀了這個家。好吧，我會向嚴先生轉(zhuǎn)達你的決定。"

他走到門口，突然停下腳步，

律師"對了，忘了告訴你，你母親留下的那筆信托基金，如果你執(zhí)意要告你父親，按照協(xié)議，你一分錢都拿不到。"

門關(guān)上的瞬間，嚴浩翔感覺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他耷拉著肩膀，盯著桌子上的一道劃痕，喉嚨里堵得難受。賀峻霖沒說話，只是默默地從口袋里掏出塊巧克力，剝開糖紙遞到他面前。

嚴浩翔"我不吃甜的。"

嚴浩翔嘟囔了一句，身體卻很誠實地接了過來。巧克力在嘴里慢慢融化，甜膩的味道似乎緩解了一點心里的苦澀。

賀峻霖"別擔(dān)心。"

賀峻霖的聲音很輕，

賀峻霖"就算沒有錄音，我們還有別的證據(jù)。"

嚴浩翔抬眼看他，賀峻霖的側(cè)臉在冷白的燈光下顯得格外清晰，長長的睫毛投下一小片陰影。這家伙平時看起來冷冰冰的，關(guān)鍵時刻卻比誰都靠譜。嚴浩翔突然想起第一次被賀峻霖帶回家的情景，那個一塵不染的房間，帶著消毒水味道的醫(yī)藥箱，還有賀峻霖笨拙地為他包扎傷口時微微顫抖的手。

就在這時，審訊室的門被猛地推開，兩個警察押著一個人走了進來。嚴浩翔和賀峻霖同時抬頭，看到來人時都愣住了。

是張猛。

他穿著那件標志性的黑色夾克，左眉骨的刀疤在燈光下像條猙獰的蜈蚣。但他臉上沒有平時那副囂張跋扈的表情，反而顯得有些頹然。手腕上的手銬閃著冰冷的光，哐當哐當?shù)仨懼?/p>

嚴浩翔"張猛？你怎么會在這里？"

嚴浩翔皺緊眉頭，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預(yù)感。這家伙突然出現(xiàn)，準沒好事。

張猛沒理他，只是瞥了一眼旁邊的警察：

張猛"我要說的，能單獨跟他們說嗎？"

警察對視一眼，點了點頭：

警察"我們就在外面，有事隨時叫我們。"

房間里只剩下三個人，氣氛一時有些詭異。張猛拖過一把椅子坐下，姿態(tài)放松得像是在自己家。他從口袋里摸了摸，才想起煙和打火機早就被沒收了，煩躁地抓了抓頭發(fā)。

張猛"我不是來道歉的。"

張猛終于開口，聲音有點沙啞，

張猛"你放心，上次在巷子里被你打斷的肋骨，我遲早要還回來。"

嚴浩翔挑了挑眉：

嚴浩翔"那你特地跑來自首？"

張猛"自首？"

張猛像是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嗤笑一聲，

張猛"老子是來揭發(fā)的。"

他身體前傾，壓低聲音，

張猛"你爸給了我三萬塊，讓我'教訓(xùn)教訓(xùn)'你。"

嚴浩翔的心臟猛地一縮，手里的巧克力"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

賀峻霖"你說什么？"

賀峻霖也吃了一驚，平時鎮(zhèn)定的表情出現(xiàn)了裂痕。

張猛"我說，嚴世誠花錢請我揍你。"

張猛一字一頓地重復(fù)道，

張猛"他說你最近越來越不聽話，需要好好'管教'一下。還說事情鬧大了他負責(zé)擺平，讓我隨便打，只要別打死就行。"

嚴浩翔感覺渾身的血液都沖上了頭頂，耳朵里嗡嗡作響。他一直知道父親恨他，但沒想到會恨到這個地步，竟然花錢雇人來打自己的親生兒子。

"為什么要告訴我這些？"嚴浩翔的聲音發(fā)顫，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憤怒。

張猛的眼神閃爍了一下，避開了嚴浩翔的目光：

張猛"我...我昨天看到新聞，說蘇曉曉為了你去作證，結(jié)果被你爸的人報復(fù)，現(xiàn)在還在醫(yī)院躺著。"

他的拳頭握緊了，指節(jié)泛白，

張猛"老子雖然混，但還不至于對女人下手。嚴世誠那家伙太他媽不是東西了。"

嚴浩翔愣住了。蘇曉曉住院了？他怎么不知道？一股愧疚感涌上心頭，那個總是默默地幫他處理傷口、替他打掩護的女孩，竟然因為他而受傷了。

張猛 "而且..."

張猛的聲音低了下去，

張猛"我爸當年...也是被嚴世誠害死的。"

這句話像一顆炸彈，在狹小的房間里炸開了。嚴浩翔和賀峻霖面面相覷，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震驚。

張猛抬起頭，眼睛里布滿血絲：

張猛"我爸以前是嚴氏生物的保安隊長，十五年前，他發(fā)現(xiàn)了嚴世宏搞非法實驗的證據(jù)，想舉報，結(jié)果就在那天下班路上'意外'身亡了。當年我才八歲，我媽一個人帶著我，根本斗不過嚴家。"

他深吸一口氣，

張猛"這些年我一直想報仇，可找不到證據(jù)。直到嚴世誠找到我，讓我打你。"

嚴浩翔突然想起了母親錄音筆里的話：

蘇璃（嚴母）"...他發(fā)現(xiàn)了...實驗室...不只是..."

難道母親發(fā)現(xiàn)的不是家暴，而是父親公司里的秘密？

賀峻霖"你有證據(jù)嗎？"

賀峻霖冷靜地問道，迅速抓住了重點。

張猛搖了搖頭：

張猛"我沒有直接證據(jù)，但我知道去哪里找。嚴世誠有個秘密實驗室，在郊區(qū)的廢棄工廠里。我爸當年就是在那里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

就在這時，審訊室的門又開了，之前那個律師去而復(fù)返，身后還跟著兩個警察。

律師"抱歉打擾了，"

律師臉上掛著虛偽的笑容，

律師"我剛接到通知，關(guān)于嚴先生涉嫌家暴的案子，我們決定和解。"

嚴浩翔"和解？"

嚴浩翔冷笑，

嚴浩翔"我不同意。"

律師的笑容僵住了：

律師"嚴浩翔，別任性。想想你母親留下的信托基金，想想你的未來..."

嚴浩翔"我的未來？"

嚴浩翔猛地站起來，從口袋里掏出那個用橡皮筋捆著的舊日記本，狠狠摔在桌子上，

嚴浩翔"我的未來早就被他毀了！從他第一次拿皮帶抽我的時候就毀了！"

日記本掉在桌子上彈開了，泛黃的紙頁散落開來。一張照片從里面掉了出來，飄落在地上。賀峻霖彎腰撿起來，照片上是一個小男孩，笑得露出兩顆小虎牙，抱著一個破舊的足球。那是小時候的嚴浩翔，臉上還沒有那些與年齡不符的陰郁。

律師的目光落在日記本上，臉色突然變了。他快步走上前，似乎想合上日記本，但已經(jīng)來不及了。嚴浩翔一把搶過日記本，當著所有人的面翻開了其中一頁。

嚴浩翔"三年級，4月15日，爸爸又喝醉了。他把媽媽的花瓶摔了，碎片劃破了我的手。媽媽抱著我哭，讓我快跑..."

嚴浩翔的聲音很低，卻清晰地傳遍了整個房間，

嚴浩翔"四年級，6月2日，期末考試我沒考第一名，爸爸把我鎖在地下室，三天沒給飯吃。我在黑暗里數(shù)著墻上的裂縫，一共有37道..."

他一頁一頁地翻著，每一頁都記錄著觸目驚心的虐待。有些頁面上還有模糊的血跡，有些地方被淚水浸透，字跡變得模糊不清。最后，他翻到了最新的一頁，上面是昨天剛寫的：

嚴浩翔"他們抓走了媽媽。我要找到證據(jù)，我要讓他付出代價。"

房間里鴉雀無聲，連律師都愣住了，嘴唇動了動，卻說不出一句話。

突然，隔壁房間傳來一陣騷動，像是有人在爭吵。嚴浩翔和賀峻霖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疑惑。張猛也豎起了耳朵，眉頭緊鎖。

幾分鐘后，一個警察匆匆走了進來，臉色凝重地對賀峻霖和嚴浩翔說：

警察"外面有位林老師找你們，說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你們。"

嚴浩翔"林玥？"

嚴浩翔心里咯噔一下，一種不好的預(yù)感油然而生。

他們跟著警察來到外面的走廊。林玥站在窗邊，背對著他們，肩膀微微顫抖。夕陽的余暉透過窗戶灑在她身上，在地上投下長長的影子。

賀峻霖"林老師，出什么事了？"

賀峻霖輕聲問道。

林玥轉(zhuǎn)過身，眼睛紅紅的，顯然剛哭過。她手里緊緊攥著什么東西，指節(jié)都發(fā)白了。嚴浩翔定睛一看，發(fā)現(xiàn)那是他之前在暗格里撿到的青銅吊墜。

陳明"這個...我認識。"

林玥的聲音哽咽著，

林玥"這是你媽媽的東西。"

嚴浩翔愣住了：

嚴浩翔"你怎么知道？"

林玥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了很大的決心：

林玥"因為...我是你媽媽的妹妹。"

她頓了頓，淚水又涌了上來，

林玥"我是你的小姨。"

這個消息像是晴天霹靂，炸得嚴浩翔頭暈?zāi)垦！Ｋ粗肢h，突然覺得她的眉眼間確實和母親有幾分相似。這些年來一直默默關(guān)心他、幫助他的班主任，竟然是自己的小姨？

林玥 "當年..."

林玥擦了擦眼淚，聲音哽咽，

林玥"當年姐姐發(fā)現(xiàn)了你爸爸在實驗室里的秘密，想帶著證據(jù)離開，結(jié)果遭到了報復(fù)。我為了安全，不得不改了名字，躲了起來。這些年，我一直暗中關(guān)注著你，卻不敢告訴你真相..."

她打開手心，露出那個青銅吊墜：

林玥"這個吊墜里藏著你媽媽留下的證據(jù)。它不是普通的吊墜，里面有個微型存儲器。"

嚴浩翔顫抖著伸出手，接過那個冰涼的吊墜。原來母親留下的不只是那支錄音筆，還有這個隱藏著秘密的吊墜。

林玥"警察已經(jīng)去搜查郊區(qū)的實驗室了。"

林玥看著嚴浩翔的眼睛，語氣溫柔卻堅定，

林玥"這一次，我們不會再讓你爸爸逍遙法外了。"

嚴浩翔攥緊了吊墜，感覺一股暖流從心底升起。這么多年來，他一直以為自己是孤單一人，卻沒想到有這么多人在默默守護著他。蘇曉曉，張猛，林玥...還有身邊的賀峻霖。

他轉(zhuǎn)過頭，對上賀峻霖的目光。學(xué)霸臉上還是沒什么表情，但眼睛里卻閃爍著溫暖的光芒。

嚴浩翔"謝謝。"

嚴浩翔輕聲說，聲音有點沙啞。

賀峻霖挑了挑眉：

賀峻霖"謝我什么？"

嚴浩翔"謝謝你沒有丟下我。"

嚴浩翔的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這是他第一次在賀峻霖面前笑得這么放松，這么真實。

賀峻霖愣住了，隨即也笑了，嘴角彎起一個好看的弧度：

賀峻霖"我說過，我們是朋友。"

夕陽的余暉灑在兩個少年身上，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交疊在一起，仿佛永遠不會分開。

作者2025.6.15 祝賀兒生日快樂！??

作者21歲了，又邁進一個新的臺階，賀兒一定要好好吃飯，不要累著自己，我們一直都在你身邊“ψ(｀?′)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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