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年同期對比……份例核對……”洛云初琢磨著，這不就是橫向縱向比較和預(yù)算管理嘛！“吳先生說得在理。那我們就先抓大放小，先生您看哪些地方容易出紕漏，或者歷來開銷較大的，咱們優(yōu)先查？”

吳先生眼中閃過一絲贊賞。這位王妃雖然看著年輕，但思路倒是清晰，抓得住重點(diǎn)?！巴蹂⒚?。比如廚房采買、各季布匹綢緞、府中車馬修繕、還有……呃，一些人情往來打點(diǎn)，這些往往是重頭，也易生枝節(jié)。”

“好！”洛云初來了精神，“那咱們就先從廚房采買開始。煩請先生把近三個月的廚房采買賬冊都挑出來，再找找往年的記錄做對比。素月，去把負(fù)責(zé)廚房采買的管事叫來，就說我有些事要問。”

“是，王妃！”素月應(yīng)聲去了。

接下來的幾天，洛云初的院子徹底變成了一個臨時賬房。她和吳先生，還有臨時被抓壯丁、負(fù)責(zé)記錄和跑腿的素月、星回，埋頭在一堆賬冊單據(jù)里。

“吳先生，你看這個！”洛云初指著賬冊上一行，“這個月采買的活雞，數(shù)量比上個月多了三成，但府里主子們的份例沒變，下人也無增減，怎么會多消耗這么多？而且這雞的單價……是不是也漲得有點(diǎn)離譜了？”

吳先生湊近一看，又翻了翻前幾個月的記錄，眉頭皺了起來：“王妃明察。這雞的單價確實(shí)虛高了兩成，而且這消耗量……恐怕有虛報克扣之嫌。小人需要核對每日廚房的領(lǐng)用簽單和實(shí)際宰殺的記錄?！?/p>

“素月，去把廚房每日的領(lǐng)用簽單簿子拿來！”洛云初立刻吩咐。

“是！”

“還有這個，”星回也發(fā)現(xiàn)一處，“王妃您看，這個月采買的‘上等碧螺春’足足十斤！咱們府里除了王爺，誰喝得起這么貴的茶？王爺書房那邊自有專門的份例，不歸廚房采買??！”

洛云初和吳先生對視一眼。吳先生捻著胡須：“星回姑娘好眼力。這碧螺春……怕是進(jìn)了哪個管事自己的腰包，或者拿去打點(diǎn)外面了。王妃，這需要問詢經(jīng)手的采買?！?/p>

洛云初點(diǎn)點(diǎn)頭，感覺像是在玩一個大型的“大家來找茬”游戲，還挺有成就感。“記下來，都記下來！等證據(jù)鏈全了，一起問！”

就在她們干得熱火朝天，甚至忘了時辰的時候，門口守衛(wèi)的侍衛(wèi)忽然又走了進(jìn)來，依舊是那副公事公辦的樣子：“王妃，王爺命屬下送來新得的雨前龍井?！?/p>

他手里捧著一個精致的青瓷小罐。

洛云初和埋頭賬冊的幾人同時抬起頭，都有些愣怔。

送……送茶葉？洛云初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小幾上，星回早上剛泡好的、已經(jīng)涼透的普通香片。王爺這是……投桃報李？因?yàn)樗土嗣纷樱?/p>

素月連忙起身接過茶罐：“謝王爺賞賜?！?/p>

侍衛(wèi)放下東西，行禮告退。

洛云初看著那罐茶葉，又想起紙條上那句“梅子尚可”，嘴角忍不住又翹了翹。她打開罐子，一股清冽的茶香頓時彌漫開來。

“哇！好香?。　毙腔匚宋亲?，“這可是頂好的雨前龍井！王爺對王妃真好！”

吳先生也捋著胡子，眼中帶著了然的笑意，沒說話。

洛云初心里那點(diǎn)小得意又冒了個泡。她把茶罐遞給素月：“泡上泡上！大家辛苦了，都嘗嘗王爺賞的好茶，提提神！喝完咱們繼續(xù)‘抓蛀蟲’！”

素月笑著應(yīng)了，手腳麻利地去泡茶。很快，清雅馥郁的茶香就蓋過了賬冊的墨味。

洛云初捧著一小杯溫?zé)岬凝埦?，小口啜飲著。茶湯清亮，入口微澀，旋即回甘，香氣沁人心脾。她看著眼前忙碌的幾人，再看著那堆被她們翻得有些凌亂卻逐漸理出頭緒的賬冊，又看看手邊那罐昂貴的茶葉，忽然覺得，這深宅大院的日子，好像……也不是那么難熬了？

至少，那個冰山王爺，似乎也不是完全不通人情？雖然方式別扭了點(diǎn)。她心里那點(diǎn)對未來的茫然，悄悄被一絲微小的期待取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