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砸在齊硯珩黑色風衣的肩頭上,像無數(shù)顆急于碎裂的珠子。他站在“望海樓”遺址前,指尖劃過半塊嵌在泥地里的青磚——磚面刻著細如蚊足的云紋,和他袖中那枚祖?zhèn)饔衽宓募y路如出一轍。
三天前,父親的老友,考古學家陳默在勘探這座百年前突然沉入海底的古樓時離奇失蹤,只留下一張泛黃的便簽:
“蜃樓現(xiàn),勿近水,齊氏玉,藏玄機?!?/p>
而齊硯珩此刻握著的玉佩,正是父親臨終前交給他的遺物,冰涼的玉質里似乎滲著海水的咸腥。
“齊先生,這地方邪門得很。”向導老??s著脖子,手電筒光在殘垣斷壁間亂晃,“老輩人說,望海樓沉下去那天,海面上冒起過金子堆成的樓,眨眼又沒了……”
話音未落,齊硯珩忽然蹲身。泥水中,一截腐爛的皮帶扣上刻著“陳”字。他猛地掀開附近一塊石板,下面竟埋著半本泡得發(fā)脹的筆記本。字跡模糊處,“鮫人淚” “龍骨殿”幾個字斷斷續(xù)續(xù)浮現(xiàn),最后一頁畫著個扭曲的符號——和玉佩背面那個從未被他注意過的刻痕一模一樣。
“快走!”齊硯珩剛拽起老海,身后突然傳來“嘩啦啦”的水聲?;仡^望去,被暴雨淹沒的洼地中央,竟升起一縷瑩藍色的光。光中,殘破的望海樓柱廊若隱若現(xiàn),飛檐上掛著的銅鈴無風自鳴,卻發(fā)出一種類似人魚低泣的詭異聲響。
老海嚇得癱在地上:“是……是蜃樓!”
齊硯珩卻死死盯著樓影二層的窗口——那里站著一個穿白大褂的人影,正是陳默!他摸出腰間防水袋里的玉佩,那藍光竟順著玉佩紋路流轉起來,前方的“蜃樓”突然劇烈晃動,海水如墻壁般豎起,露出樓基處一個黑黢黢的洞口。
“陳教授!”他沖洞口跑去,卻在踏入的瞬間聽見老海驚恐的尖叫?;仡^時,身后哪有什么向導,只有滿地被雨水沖刷出的白骨,而洞口上方的石匾赫然刻著:“龍骨殿”。
玉佩在掌心發(fā)燙,齊硯珩握緊它,走進更深的黑暗。長廊兩側的石壁上,鑿滿了人魚吐珠的浮雕,而珍珠的位置,都被挖成了空洞。直到他摸到一塊松動的石磚,里面掉出一卷用油布包著的東西——是陳默的錄音筆。
按下播放鍵,嘈雜的水聲中傳來陳默急促的喘息:“他們騙了所有人……望海樓不是沉的,是被……‘它們’拖下去的!齊氏玉是鑰匙,鮫人淚是……”錄音戛然而止,接著是令人毛骨悚然的骨裂聲。
突然,前方傳來鎖鏈拖地的聲響。齊硯珩猛地轉身,手電筒光刺破黑暗——只見無數(shù)條覆著鱗片的手臂從墻壁裂縫中伸出,而盡頭的高臺上,陳默被綁在石柱上,胸口插著一支斷裂的玉簪,正是齊硯珩母親生前最愛的那支!
“你終于來了,齊少爺。”陰影中走出一個戴青銅面具的人,聲音嘶啞如磨砂,“當年你父親帶走玉佩時,就該想到有這么一天?!彼?,那些鱗臂突然合攏,將齊硯珩困在中央。
齊硯珩盯著面具人腰間的掛飾——和老海腰間那枚魚骨哨一模一樣。他猛地想起筆記本里的話:“鮫人淚,非淚,乃鱗中髓,燃之可破幻。”他迅速咬破舌尖,將血滴在玉佩上——這是父親臨終前隱晦提過的“血祭之法”。
玉佩瞬間爆發(fā)出刺目紅光,鱗臂在光中發(fā)出凄厲的嘶鳴。齊硯珩趁機撲向高臺,用玉佩砸斷鎖鏈。陳默虛弱地睜開眼,指向面具人背后的石壁:“真正的……‘龍骨’,在……”話未說完,便斷了氣。
面具人怒吼著撲來,齊硯珩側身躲過,卻見他手中多了一把閃著寒光的匕首,刃口刻著和玉佩相同的云紋。千鈞一發(fā)之際,齊硯珩將玉佩插入石壁上的凹槽——整座殿宇劇烈震動,海水從頂部的裂縫灌下,石壁緩緩分開,露出一具巨大的、泛著珍珠光澤的骨架。
“那不是龍骨!”齊硯珩腦中閃過筆記本里的模糊記載,“是……鮫人的骸骨!”
面具人見狀狂笑:“沒錯!有了這具骸骨和齊氏玉,我就能引來真正的‘蜃樓’!”他揚手將匕首刺向骸骨的眼窩,頓時,無數(shù)瑩藍色的“淚珠”從骨縫中滲出,匯聚成一片波光粼粼的水面。水面上,浮現(xiàn)出望海樓昔日的盛景,而在樓頂尖端,站著一個穿著齊家家服的少年——那分明是年輕時的爺爺!
“當年你們齊家就是靠這個發(fā)家的!”面具人嘶吼著,“用鮫人的‘淚珠’制造幻境,騙取財富!”
海水越灌越急,齊硯珩看著骸骨眼中流出的“淚珠”被匕首吸收,突然想起父親曾說過,齊家玉佩有“辨幻”之能。他將帶血的玉佩貼近水面,幻境瞬間破碎,露出水下密密麻麻的、握著匕首的手臂——全都是戴著相同青銅面具的人!
“他們才是真正的守墓人!”齊硯珩恍然大悟,“陳教授發(fā)現(xiàn)了真相,才被滅口!”
他猛地奪過面具人的匕首,反向刺入石壁凹槽。玉佩與匕首共鳴,骸骨發(fā)出悠長的悲鳴,所有“淚珠”化作一道藍光,將面具人卷向骸骨。在他被吞噬的最后一刻,面具掉落,露出一張蒼老的臉——竟是老海!
“原來……是你?!饼R硯珩喃喃道。
海水即將淹沒大殿,他背起陳默的遺體,將玉佩留在凹槽中。當他游出洞口時,身后的“龍骨殿”連同那具巨大的骸骨,正緩緩沉入更深的海底,只留下一圈圈擴散的藍光。
暴雨不知何時停了,東方泛起魚肚白。齊硯珩站在岸邊,手中緊握著從陳默身上找到的半塊玉佩——那是母親的遺物,此刻與他的玉佩嚴絲合縫。
遠處,一艘快艇破浪而來。齊硯珩抬頭,看見船頭站著幾個穿制服的人,為首的正是父親生前的老部下。
“齊少爺,”那人遞過一份文件,“這是陳教授失蹤前加密傳給我們的資料,關于望海樓和……齊家的過去。”
齊硯珩接過文件,指尖觸到紙張背面的一行小字,是陳默的筆跡:“海有蜃樓,心有迷障,破幻者,非玉,乃心?!?/p>
他望向波濤洶涌的海面,那里似乎還回蕩著人魚的低泣。而屬于齊硯珩的冒險,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