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天軍訓(xùn)匯演,太陽依舊毒辣。全校新生綠油油一片,踢正步,喊口號,嗓子都喊劈了。我們院走得還行,沒掉鏈子。
匯演結(jié)束,總教官一聲“解散!”,整個操場瞬間沸騰!帽子扔上天,迷彩服扒拉下來,歡呼聲差點掀翻主席臺。
“解放了——!”夏小滿把帽子往天上一拋,抱住我和陳靜又蹦又跳,“姐妹們!海邊!海鮮!燒烤!沖?。 ?/p>
學校給“慷慨”的給我們放了一天假,連同周末,共三天。我們宿舍早計劃好了,去鄰市一個挺有名的海濱小城。陽光,沙灘,海浪,想想就美!
人群像開了閘的洪水往外涌。我跟著夏小滿她們往外擠,累是真累,但心里也雀躍。迷彩服黏糊糊地貼在身上,汗味混著塑膠跑道的味道,此刻都成了自由的號角。
擠出人群,手機震了。是程子言。
【完了?】依舊程氏風格。
我戳屏幕:【嗯!解放了!累癱!】
那邊秒回:【嗯。在哪?】
我抬頭張望。解散的人流太亂,一時半會兒找不到。正想回他,肩膀被人輕輕拍了一下。
程子言不知怎么擠過來的,站在我身后。他也剛脫下迷彩外套搭在手臂上,里面是件深灰色短袖,汗?jié)竦牟剂腺N在身上,額發(fā)被汗水浸濕,臉上帶著運動后的紅暈,目光看著我。
“去海邊?”他問,聲音有點喘。
“嗯!跟小滿她們一起!”我點頭,感覺卸下軍裝包袱,整個人都輕快了,“你呢?要回去?” 我記得他說過假期要回去處理點事,可能跟劉叔有關(guān),也可能……防著程母。
他“嗯”了一聲,目光在我曬得有點發(fā)紅的臉頰上停留了一秒,“注意防曬。”
“知道啦!”我應(yīng)著,夏小滿在不遠處揮手催我:“禾禾!走啦!趕車!”
“來了!”我應(yīng)了一聲,轉(zhuǎn)頭對程子言說,“那我先走了!假期愉快!”
剛轉(zhuǎn)身,手腕被他輕輕拉住。
我回頭。
他沒說話,只是從搭在手臂的迷彩服口袋里,摸出個東西,塞進我手里。是個小小的、硬硬的塑料殼。
低頭一看,是盒新開封的曬后修復(fù)蘆薈膠。
我捏著那盒小小的蘆薈膠,心里像被羽毛撓了一下。這悶葫蘆……
“走了?!彼砷_手,聲音恢復(fù)了平時的平淡,轉(zhuǎn)身就匯入了逆向的人流,背影很快被喧鬧的人群淹沒。
我捏著那盒蘆薈膠,站在原地,嘴角忍不住往上翹。
“喲喲喲!程大佬千里送關(guān)懷啊?”夏小滿湊過來,賊兮兮地笑,“就一盒蘆薈膠?沒點別的表示?”
“表示你個頭!”我把蘆薈膠塞進背包,推著她走,“快趕車!海鮮在召喚!”
一路顛簸,大巴搖搖晃晃到了海邊小城。咸濕的海風一吹,什么疲憊都散了。民宿就在海邊,推開窗就能看見大海。
“哇!”夏小滿撲到窗邊,興奮得像個孩子。陳靜也難得露出放松的笑容。
我們仨像脫韁的野馬,扔下行李就沖向沙灘。夏小滿哇哇叫著去追浪花,陳靜拿著相機拍個不停。
我張開手臂,深深吸了一口帶著咸味的空氣,感覺整個人都被海風洗透了。腦子里空空的,只有眼前這片遼闊的藍。
瘋玩一下午,曬得臉紅撲撲。傍晚回到民宿,洗完澡癱在床上,才感覺骨頭縫都透著酸爽。夏小滿在隔壁床刷手機,突然“臥槽”一聲。
“咋了?”我懶洋洋地問。
“物理系內(nèi)部群流出來的!程大佬牛逼啊!”夏小滿把手機懟過來。
是張通知截圖。假期期間,全國高校物理精英集訓(xùn)營,地點在某個保密性很強的研究所。入選名單里,程子言的名字赫然在列,下面?zhèn)渥ⅲ悍忾]式管理,通訊受限。
我愣住了。集訓(xùn)營?封閉?通訊受限?他之前一點沒提!
心口莫名地空了一下。難怪他問都不問就跟我說“假期愉快”,原來早有安排。
手機嗡嗡震,是程子言的微信。
【到了?】
我盯著屏幕,心里有點說不清的滋味。不知道是失落他沒提前說,還是擔心他一個人去那么遠的地方。
【嗯,海邊很舒服。】 我回過去,盡量語氣輕松,【你呢?回家路上?】
那邊沉默了幾分鐘。
【嗯,路上?!?他回過來,然后緊跟著一條:【集訓(xùn),三天,可能聯(lián)系不上?!?/p>
果然。
我看著那行字,心里那點空落落的感覺更明顯了。但轉(zhuǎn)念一想,這是他的路,他的戰(zhàn)場。就像辯論賽是我的戰(zhàn)場一樣。
我深吸一口氣,壓下那點小情緒,戳屏幕:【知道啦!程大學霸加油!拿個第一回來!】 后面還加了個奮斗的表情。
這次他回得很快,只有一個字:【嗯。】
我想了想,又發(fā)過去一條:【注意休息,別太拼。】 發(fā)完又覺得有點啰嗦。
這次,那邊沉默的時間更長。就在我以為他不會再理我時,屏幕亮了。只有五個字,卻輕輕撞進我心里:
“嗯,我等你回來?!?/p>
我笑了笑,把手機放在床頭,對著窗外那片燃燒的金色大海,用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輕輕說:
“好,我等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