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楚欽走回訓(xùn)練館的路上，腳步都是飄的。
早晨的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在他身上投下斑駁的光點，一如他此刻的心情，明亮得有些不真實。
他滿腦子都是沈徹用油條在桌上畫出的那道弧線，還有她被他點破后，那瞬間染紅的耳廓和飛快垂下的眼睫。
那副窘迫又強裝鎮(zhèn)定的模樣，比他拿下的任何一個賽點都讓他心跳加速。
他嘴里似乎還殘留著豆?jié){的溫甜，心里那碗甜到犯規(guī)的湯圓，后勁兒大得驚人。
踏進訓(xùn)練館，那股熟悉的、混雜著汗水和橡膠味道的空氣撲面而來。
前兩天還讓他覺得壓抑的地方，現(xiàn)在卻讓他有種躍躍欲試的沖動。
主管教練抱臂站在場邊，一張臉依舊嚴(yán)肅，看到他進來，只是從鼻子里發(fā)出一聲意味不明的哼聲。
王楚欽沒在意。
他拿起球拍，走到球臺前，顛了顛球。
“噠，噠，噠?！?/p>
這一次，聲音輕快而富有韻律。
他對面的陪練隊員，還是昨天那個模仿他勁敵打法的老隊員。
對方的表情顯然還帶著幾分贏球后的自得。
王楚欽開始吧。
第一個球發(fā)過來，依舊是刁鉆的角度，企圖壓制他的反手。
若是兩天前，王楚欽會下意識地側(cè)身，用一記蠻力爆沖來宣告自己的強勢。
但現(xiàn)在，他沒有。
他的腳下像生了根，沉穩(wěn)地一動，手腕卻極其放松，用一種巧勁兒，輕輕一帶。
乒乓球劃出一道小小的弧線，落點貼近球網(wǎng)，角度撇得極大。
對方顯然沒料到他會這么處理，腳步一亂，勉強把球救了回來，質(zhì)量卻差了一大截。
機會來了。
王楚欽的身體瞬間啟動，那股風(fēng)一樣的速度終于展現(xiàn)，但不再是橫沖直撞的狂風(fēng)，而是一股被精確引導(dǎo)的氣流。
他沒有選擇最直接的扣殺，而是在看清對方移動方向后，手腕一抖，球筆直地沖向了對方追過來的反方向。
空檔。
得分。
整個過程行云流水，沒有一絲多余的動作。
快，但快得有章法。
兇，但兇得有算計。
場邊的樊振東正拿著水壺喝水，看到這一球，差點嗆到。
“我靠……頭兒這是被打通任督二脈了？”
接下來的對練，徹底成了一場王楚欽的個人秀。
他不再執(zhí)著于一板打死，而是用落點和節(jié)奏的變化，耐心地調(diào)動對手，像是經(jīng)驗豐富的獵人，布下陷阱，引導(dǎo)著獵物一步步走向他預(yù)設(shè)好的結(jié)局。
而他那“比風(fēng)快”的速度，成了終結(jié)對手的、最致命的那一擊。
對手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臉上的自得早就消失不見，只剩下滿頭大汗和一臉的不可思議。
主管教練站在場邊，緊繃的下頜線，在王楚欽打出最后一個制勝球后，終于有了一絲松動。
他什么也沒說，只是轉(zhuǎn)身，走了。
但王楚欽知道，這一關(guān)，他過了。
他擦了擦汗，心里卻異常平靜。
贏球的快感遠(yuǎn)不如早晨那頓早餐帶給他的震動來得強烈。
他下意識地在人群中尋找那個清冷的身影，卻發(fā)現(xiàn)滑雪隊那邊空蕩蕩的。
她不在。
一股說不清的空落，悄悄冒了頭。
另一邊，孫穎莎簡直快把自己的眼珠子瞪出來了。
她拉著剛下場的樊振東，壓低了嗓門。
孫穎莎你看見沒？看見沒？頭哥今天打球跟裝了導(dǎo)航似的，指哪打哪！
“看到了，”樊振東還在回味剛才的球，“太邪門了，昨天還跟個無頭蒼蠅似的，今天就成諸葛亮了。”
孫穎莎什么諸葛亮。
孫穎莎一臉“我早已看穿一切”的表情。
孫穎莎這背后必有高人指點！
說著，她就一陣風(fēng)似的沖出了訓(xùn)練館。
她在一個很少有人去的閱覽室角落里，找到了正在假裝看書的沈徹。
沈徹面前攤著一本厚厚的運動心理學(xué)，但孫穎莎過去的時候，發(fā)現(xiàn)那頁紙十分鐘都沒翻動一下。
孫穎莎沈徹妹妹！
孫穎莎笑嘻嘻地在她對面坐下。
沈徹的肩膀幾不可察地僵了一下，抬起臉，沒什么表情地看著她。
孫穎莎老實交代。
孫穎莎湊過去，神秘兮兮地說。
孫穎莎你給咱們頭哥灌了什么迷魂湯？他今天在場上，簡直就是神仙下凡，把那個老隊員虐得都懷疑人生了。
沈徹……我沒有。
沈徹的回答言簡意賅，視線又飄回了書上，但泛紅的耳垂出賣了她的不平靜。
孫穎莎還說沒有？
孫穎莎才不信。
孫穎莎昨天他輸了球，魂不守舍的，就跟你待了一晚上。今天早上又一起吃了早飯，然后他就脫胎換骨了。你說，這里面沒你的功勞，誰信？
沈徹我只是……陪他吃了頓飯。
沈徹的聲音很小。
孫穎莎那頓飯肯定不一般吧？
孫穎莎眨眨眼。
孫穎莎是不是有什么獨家秘方？比如，一根油條點通了他的戰(zhàn)術(shù)思路？一碗豆?jié){澆滅了他的心浮氣躁？
沈徹猛地抬起頭，眼里滿是震驚。
孫穎莎看著她的反應(yīng)，就知道自己猜對了，笑得更開心了。
孫穎莎看來是真的啊！我們沈教練，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解決了困擾男隊教練組的大難題??！
沈徹被她那聲“沈教練”叫得臉頰發(fā)燙，把書“啪”地一下合上，站起身。
沈徹我……去訓(xùn)練了。
她說完，幾乎是落荒而逃。
孫穎莎看著她匆忙的背影，笑得像只偷了腥的貓。
被獨自留下的沈徹，心亂了。
她靠在走廊冰涼的墻壁上，腦子里全是孫穎莎剛才的話。
她真的……幫到他了嗎？
她只是用自己理解世界的方式，跟他解釋了一下而已。
那根油條，那道弧線，對她來說，就像雪板滑過雪道一樣自然。
可這些，真的能改變一個乒乓球世界冠軍的困境？
一種陌生的、難以言喻的情緒，在她心里慢慢發(fā)酵。
有點奇妙，有點自豪，還有一絲她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歡喜。
傍晚，訓(xùn)練結(jié)束。
王楚欽沖完澡，換上干凈的衣服，卻破天荒地沒有去小廚房。
他站在宿舍的窗邊，看著外面的天色一點點暗下來。
那股贏球后的亢奮慢慢沉淀，剩下的，是對某個人的強烈想念。
他拿出手機，點開那個幾乎沒什么聊天記錄的對話框。
他知道她社恐，怕生。
直接去找她，可能會把她嚇得躲得更遠(yuǎn)。
他斟酌了半天，刪刪改改，最后，只打了一行字發(fā)過去。
“今天的‘雪道’，找得還不錯。謝謝教練?！?/p>
消息發(fā)出去，他的一顆心就懸了起來，比在賽場上等待對手發(fā)球還要緊張。
一分鐘。
兩分鐘。
他覺得自己Bking的人設(shè)，在這一刻碎得連渣都不剩了。
就在他快要忍不住打個電話過去的時候，手機輕輕震動了一下。
是一個新消息。
他幾乎是立刻點開。
屏幕上，是簡簡單單的三個字。
“不客氣?！?/p>
后面，還跟了一個小小的，正在滑雪的小人emoji。
??
王楚欽看著那個小人，和他想象中一樣，又酷又可愛。
他盯著那兩個字和那個小小的圖標(biāo)，看了很久很久，然后，沒忍住，低低地笑出了聲。
這恐怕是全世界最酷的回復(fù)了。
也是他收到過的，最甜的回復(fù)。
津ICP備2022002164號-2 © 2016-2023 iHuaBen.com 版權(quán)保護聲明 不良信息舉報:jubao@ihuaben.com
京公網(wǎng)安備11010502036362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