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博重新閉上了眼睛，濃密的睫毛在蒼白的臉上投下兩片沉寂的陰影，仿佛剛才那短暫的清醒和索要藥膏的舉動，已耗盡了他所有力氣。病房里只剩下儀器規(guī)律的滴答聲，單調(diào)地敲打著時間的流逝。

　　肖戰(zhàn)僵立在床邊，像一尊被遺忘的石像。他看著那個被王一博無視、靜靜躺在白色床單上的藥膏袋，再看著他沉睡（或閉目）的側(cè)臉，心口那撕裂般的疼痛和巨大的空洞感非但沒有減輕，反而像冰冷的藤蔓，纏繞得越來越緊。

　　悔恨、自責(zé)、擔(dān)憂……還有一股難以言喻的恐慌，在死寂的空氣中無聲發(fā)酵。他不知道王一博在想什么，不知道他是否聽到了那聲“對不起”，更不知道那個被要回來卻又被無視的藥膏袋，究竟意味著什么。

　　是徹底的拒絕？是無聲的嘲諷？還是……一種他無法理解的、更深的沉默？

　　時間在煎熬中緩慢流淌。窗外的天色徹底暗了下來，城市的霓虹透過百葉窗的縫隙，在病房的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肖戰(zhàn)感到一陣強(qiáng)烈的疲憊感席卷而來，身體和精神都到了崩潰的邊緣。從下午的瘋狂尋找、到急診室外的絕望等待、再到此刻的如履薄冰……巨大的情緒消耗讓他搖搖欲墜。

　　他不敢離開，不敢發(fā)出一點(diǎn)聲音驚擾王一博。最終，他只能重新在那張冰冷的椅子上坐下，背脊依舊挺得筆直，像一個固執(zhí)的哨兵。目光卻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旁邊椅子上的速寫本上。

　　本子攤開著，停留在那張未完成的畫——沉睡的王一博，蒼白的側(cè)臉，包裹著厚厚繃帶的膝蓋輪廓。

　　鬼使神差地，肖戰(zhàn)再次拿起了鉛筆。仿佛只有將心神沉浸在線條里，才能暫時逃離這令人窒息的現(xiàn)實和內(nèi)心的驚濤駭浪。

　　他不再看王一博，目光專注地落在紙面上。筆尖小心翼翼地移動，補(bǔ)充著之前未盡的細(xì)節(jié)。他加深了王一博眼睫的陰影，描繪著他微蹙的眉宇間那抹沉睡中似乎也化不開的疲憊和……痛楚？他的筆觸變得極其輕柔，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憐惜。

　　畫著畫著，他的筆尖不受控制地移向了畫中王一博那只垂在床邊、扎著留置針的手。那骨節(jié)分明、帶著薄繭的手指，曾強(qiáng)勢地攥住他的手腕，曾覆蓋著他的手背，曾引導(dǎo)著他的畫筆，也曾……在昏黃的路燈下，僵硬地遞給他那個裝著冰袋和藥膏的袋子。

　　肖戰(zhàn)的呼吸變得有些急促。他小心翼翼地，在那只畫出來的手旁邊，空白的位置，開始勾勒新的線條——不是王一博的手，而是……他自己的手？

　　筆尖帶著微不可察的顫抖。他畫著自己的指尖，以一種極其細(xì)膩、近乎迷戀的筆觸，緩緩地、試探性地……伸向畫中王一博那只扎著針的手的……指尖。

　　就在他全神貫注，筆尖即將觸碰到畫中王一博指尖的瞬間——

　　一陣強(qiáng)烈的眩暈感毫無預(yù)兆地襲來！眼前驟然發(fā)黑，身體像被瞬間抽空了所有力氣！肖戰(zhàn)手中的鉛筆“啪嗒”一聲掉落在速寫本上，在未完成的指尖觸碰處劃出一道突兀的痕跡。

　　他再也支撐不住，沉重的眼皮像灌了鉛般合攏，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前傾倒，額頭重重地、卻又極其輕微地……抵在了病床冰涼的金屬欄桿上。下一秒，意識便沉入了無邊無際的黑暗。

　　他太累了。身心俱疲。